陈松脚指头抠了会儿地,才连忙追上去。
他扶住江老夫人,汗颜道:“您慢着点儿。”
江老夫人这才放缓脚步,由陈松扶着慢慢走。
老人家时不时来看看儿子,冠星侯府的人都对江老夫人的突然到来见怪不怪了。若迎面撞见,下人们也不作惊状,只尊敬地行个礼,称一声“老夫人”便是了。
……
“公子,老夫人来了。”
家仆抢在江老夫人到达书房之前,将消息传递给了他的主子。
而此刻,他的主子正垂眸端详着一幅墨迹未干的画作。
画中主体是一只正在吃竹叶的大熊猫。
旁边有题字:食铁兽。
题字下方盖有凌巍的私章,是篆刻的“介雨”二字。
他似乎对画中之物十分喜爱,欣赏得太过专注,以至于没有听见家仆说话的声音。
家仆只好走近些,站在案前向他伸头道:“公子,老夫人又来找您了。”
凌巍眉心骤然一紧。
他靸着鞋站起身,将手中画纸递给家仆:“帮我吹吹,吹干后卷起来放好。”
家仆乖巧地应道:“哦。”
“呼~呼~呼~”
家仆一边鼓着腮去吹画纸上的湿墨,一边偷眼去瞥自己的主子。
他看到凌巍坐到罗汉床上,快速换了一双白靴,然后将那双刚刚换下且已经被踩得后跟塌陷的鞋子塞到罗汉床底下,紧接着又拿起一根白玉簪,潦草地将头发半束起来。
争分夺秒一番拾掇,这便拿出了见母亲时该有的体面。
家仆暗自忍笑。
他家主子有洁癖是真的,但懒也是真的。
懒到连头发都可以不梳不束,鞋子也可以不提后帮随便踩着穿。
却唯独不可以一日不沐浴、不更衣。
当然,懒惰也仅限于在家中。
出门在外,他家主子还是很注重形象的。
……
凌巍负手站在书房门口,目光落在通向书房的唯一一条道路上,迟迟没有见到母亲的影子。
按照他母亲以往的脚速,这会儿早该到了,今日却有些蹊跷。
凌巍侧头看向家仆:“怎么回事?”
他话音刚落,便瞬即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过来:“小四!”
“……”
这声“小四”实在过分难听,江老夫人却屡叫不改。凌巍脸一黑,转身便走回书房。
家仆站在门外探头望了望,扭头朝凌巍笑道:“公子,原来老夫人叫人搬东西去了,怪不得走路慢了些。您看,她今儿给您带了好多礼物过来。”
凌巍不说话。
他就静静地站在书房内。
见下人们将一堆补品搬进自己的书房里,他轻微皱起眉,面向母亲道:“孩儿身体很好,不需进补。”
江老夫人走到他面前,说:“本来就不是给你准备的。”
凌巍默了下,道:“那您把东西放我这儿做什么?”
“你过来,娘跟你说。”江老夫人挽着他的手,拉他到罗汉床上坐下,慈祥的一张老脸上喜气洋洋,“你可知道,敬渊侯的女儿苏醒了?”
凌巍语气淡淡:“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等江老夫人作答,凌巍便有了驱赶之意:“孩儿很忙,没工夫陪母亲玩闹,若您没什么要紧事,就不要经常来我这里了,怪烦的。”
怪烦的?
江老夫人闻言哑住,嘴也瘪了下去。
凌巍是她三十六岁时冒死生下的小儿子,被她放在蜜罐里养了好多年,而今却对她这般冷淡。她每次过来,凌巍都表现得颇不耐烦,巴不得用一两句话就将她打发走。被儿子冷落的次数多了,饶是她再怎么心大,也难免会伤感。
江老夫人想起了凌巍小的时候。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团子,每回哄他睡着之后,她捏着那两只肉嘟嘟的小手都能玩上好久。他那么乖,等到睡醒了,就会揉揉眼睛冲她笑,糯糯地喊“娘亲”……
凌巍小时候那么离不开她,长大了却这么嫌弃她。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江老夫人一时悲从心来,眼角流出酸涩的泪水。
“您这是做什么?”
凌巍用手给她揩眼泪,神情虽依旧冷淡,可语气却明显软了一大截。
察觉到凌巍的态度变化,江老夫人立马就得到了些许安慰,还趁机耍起了性子:“是了,你如今当首辅了,了不起了。既然你那么忙,娘这就走,不在这儿扰你清净了。”
偷瞄了凌巍一眼,江老夫人又刻意感怀道:“想不到我生了这么多儿女,到头来还是要做个孤寡老人。大儿子盼不回家,小儿子不准我登门……也罢也罢,你们翅膀都硬了。”
说完,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