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良枝这次看了她许久，才轻轻地应了一声：“那就好。”
她靠着软枕，看着外面不断掠过的风景，声音里也带着叹息：“北越连年的灾祸，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风波平息。”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也有些感叹：“乱世用重典，可这重典下的多了，刀就卷刃了。”
一把刀一旦卷刃，那就得换一把了。
沈雁回听到她这话，神情微怔，从她的眼中看到了那点悲怆，有些迟疑。
这话，是在说谁呢？
赵无忧？
她才想到这儿，又见薛良枝轻声道：“严华寺到了，下车吧。”
沈雁回这才发现，严华寺已经遥遥在望了。
她应声说好，先行一步下了车，丫鬟过来挑帘子，沈雁回则是伸出手，扶着薛良枝下了马车。
严华寺依山而建，在京郊十里处，最早是皇家祭祀之处，只是后来改了规矩，不再信奉国师，就连供国师居住的东皇宫都取消了，严华寺也变成了百姓们来上香的地方了。
只是到底是天子庇佑过的地方，哪怕是没了皇家香火，百姓的香火们也是络绎不绝的。
如今临着年底，百姓们来的就更勤快了。
小沙弥们收香火钱都收不及时，连带着这里云烟雾绕更重了几分。
还没进严华寺，沈雁回先闻到了这里的檀香味儿，那一片烟雾缭绕的，将严华寺内都笼罩了一层，倒像是蓬莱仙境。
松柏的年岁久了，在这期间，倒也显得这里古朴意趣多了不少。
只是放外之地，也在凡尘之中，沈雁回并不大信佛，她之所以过来，不过是想让心里寻个安宁处。
薛良枝倒是很信奉的，她来的次数多，加上身份不同，到底是曾经跟随在太皇太后身边的，所以有一个小佛堂，是特地给她而留的。
薛良枝去小佛堂里跪着，出来之前跟她约定好，待会儿让沈雁回先来找自己。
沈雁回知道她每次在小佛堂都要跪着抄经，需得等好久，便也应声说好，自己则是去了大雄宝殿。
这会儿临近晌午，只是天气不好，蒙了一层雾气，看着像是要下雪，所以前来上香的人不算多，宝相庄严在上面端坐，神佛在莲花台，俯瞰着人间的苦主们。
沈雁回也是凡尘挣扎的人之一，她前世里不大信佛，总觉得这世上大抵是没有公道的，不然她怎么死后挣扎了三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仇人们在人间想尽了荣华富贵？
可她重来一世之后，却不由得不信了，若是没有神佛，她这般奇异的精力，又该如何解释？
沈雁回无声叹了口气，跪在了蒲团之上。
前世她来这里礼佛，为的是求一个心安，向着那些虚无缥缈祈求——若是真的有神灵，保佑她的家人平安康泰，也保佑已经死去的人，可以重新得来一世，安宁无虞。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喜乐。
今生她来了这里，却不再想求这些了。
已经死去的人，不知来世如何，她想为自己求一个大仇得报，也求一个莫要重蹈覆辙。
前世的事情，随着她的复生，就像是被推倒的大厦，重来一次，她只希望，这次能够让家人有好结果。
还有那人……
他一生无愧于心，即便是到了黄泉，若当真有天人公道，也该赠他来世一帆风顺才是。
沈雁回双手合十，无声的合眼，在心里默念了几句，却又骤然睁开眼。
她回头往外看，却见稀稀疏疏的几个人，都是陌生的面孔，也没有一个往自己这边看。
可方才有一瞬间，沈雁回觉得后背都是发麻的，那是被人盯上的眼神。
沈雁回惊疑不定，环视了一周，却连半个可疑的人都没有发现。
难道，是她的错觉？
沈雁回微微拧眉，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任何人在盯着自己，这才收回了目光。
但即便是如此，她也无心在这里跪着了。
沈雁回索性起身，出来见丫鬟要扶自己，摆了摆手：“没事，咱们去寻薛嬷嬷。”
今日陪着一同礼佛的，除了侍书之外，还有七八个护卫，她这里跟薛良枝处各自留了一半的人。
侍书应声说好，随着她一同过去，就见薛良枝还在佛堂内跪着。
她眉眼平和，堂前的佛像也悲悯，沈雁回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么的，从里面看出来点怆然来。
就像是整个人都被悲伤席卷着，便是佛像也救不得人。
沈雁回恍惚想起，第一次见薛良枝，似乎就是这模样的。
她对于薛良枝的了解，大多数并不关乎太隐私的，只知道薛良枝是太皇太后的贴身人，半生谨小慎微，换来了一个安享晚年。
沈雁回经常觉得，薛良枝像是困在一个地方，哪怕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