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皇上对二殿下寄望颇高。” 想起方才顾远的话,李阙笑道。
“珩儿……不错。” 顾远颔首道。
“严通与他关系匪浅,此番犯错,他发现之后能亲自着人将他拿了,朕问他如何处置严通之时,他又能秉公处事而不偏私,可见有君子之风而无优柔寡断之行。”
“陛下说得甚是在理。” 李阙连连点头,“只是臣不明白,二殿下既都如此说了,陛下又为何要宽纵了那严通呢?陛下难道不怕……”
他斟酌再三,那句“放虎归山”终究没说出口。
顾远看他一眼,不由笑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青州不比别处,朕想知道他的动向,可谓易如反掌。”
李阙“啊”了一声,这才明白过来皇上为何如此笃定,原来是要将严通流去青州。昔年西羌之乱,顾远被先皇派去领兵镇压,于青州停留了将近两年光景,战乱平定,他早在那边塞小城结交了不少至交好友,可谓根基深厚。
宣王爵位虽不能世袭罔替,其子侄这些年在地方官场却也有些根基,是以于严通的处置上,尺度颇是不好拿捏。若不重惩,皇家天威何在?可若真的杀之,难免叫世人诟病皇上不顾念旧情,杀了功臣唯一的嫡孙。严通表面知错,可毕竟人心难测,若就此恨上了宫里面这几位,随意将他放在某处地方难免会让他有和族人联系的可能,认真论之,终究是个不稳定因素,但放在青州就不同了。
此处地处边陲,不为世家大族控制,且在皇权的严密掌控之下,可算万全之选。
李阙想透其中关窍,不由暗暗佩服眼前帝王的手段和心思果然不一般。
且今日经由贤妃那么一说……
李阙心中一叹。
帝王多疑,大家既都主张处死罪臣,他反倒不能轻易听信了。
熏笼里点着浓重的香,袅袅雾气弥漫开来,随着一阵清风被带到了镜前丽人的鼻端。
“今日这香怎得这般浓?还不快倒了去!” 贤妃怒道。
身边伺候的人连连称是,华丽的帘幕后迅速走来两个宫人,小心翼翼将那铜制熏笼抬了出去。其中一个心下疑惑,贤妃素来爱香,合德殿内每日熏的香都是有定例的,不会多也不会少,怎得今日主子会觉得浓了呢?
她哪知道贤妃的心思,人一旦心中揣着事,必感惴惴,连带着心烦意乱烦躁不已,那是极自然的事。
此刻一室静默,窗外忽传来一声鸟鸣,惹得人心头一颤。
这时忽然一个内监打扮的宫人匆匆进来,请了安后在贤妃耳边轻声言语了几句,贤妃便是一惊。
“你说皇上竟未赐死严通,只是判他流放?”
早上贤妃听得严通未被送去掖庭审问而是直接被顾远召了去,还心下庆幸,掖庭审犯人的手法她不无耳闻,倘或严通落入那帮人手里,只怕前日里吃了几两饭都要被探出来,那从前他们的那些事,自然也会被挖个干净。
如若真是那样,她也只有冒险一杯鸩酒将严通毒死了事。
她想着秽乱宫闱这等丑事,便是见了顾远想来也难赦,届时按律斩杀干干净净去了,也不必脏了她的手,心头一块大石亦能就此放下,可谁知陛下竟动了仁慈之念……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
天高皇帝远,谁能保证那小子出了皇宫会不会胡说什么?
只怕是夜长梦多。
思及此,她匆匆起身走到桌案前,提笔写了些东西,拿信封封好后交于那内监,低声嘱咐几句,那内监便即领命而去。
时近黄昏,又到了皇子公主该请安的时辰。近日顾远政务繁忙,便下旨免了众人的请安,是以听人禀报说柔嘉公主请求觐见之时,还是略感惊讶。
顾玉笙由小太监引了进来,向顾远行礼如仪:“儿臣给父皇请安。”
殿内烛火下,她眉眼盈盈,已渐渐褪了稚气,现出几分少年人的意气来。
顾远见了她,招呼她近前来,语气里尽是慈爱:“可用了晚膳了?”
玉笙摇头:“还没有,儿臣下午多用了几块点心,所以这会儿还不饿。”
顾远无奈摇头:“你呀,还是一副小孩儿脾气,该吃的时候就要吃,不可马虎。” 说着就要叫宫人传膳。
玉笙看着他案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噘嘴道:“父皇才要多保重身子呐,我听说父皇这段时间为了国事废寝忘食,有时候真想替父皇分担些呢。”
李阙在一旁听着,心想公主真是童言无忌,旁人若是敢在君前如此妄言,只怕要落得个犯上的罪名了。
果见顾远不以为意,反而哈哈大笑,抚了抚玉笙的小脸,颇见宠溺爱怜,“小七若是男儿身,朕定早早就让你学着处理政务,替朕分忧。”
“为何非得是男儿身呢?” 玉笙不爱听这话,父皇平日里让皇子公主一同进学,明明是一视同仁的意思,怎么到了正经事上就还是有此分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