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中山一本正经起来,“万事都有两面,有得就有失,就看怎么舍取了。在你踏入律所之前,我认为有必要郑重提醒你,我们律师这个职业,角色在书记与和尚之间,成败在一念之差,好坏在两个屁之中。”
听他这么一说,水影突然觉得蔺中山没那么混账了。
“不过,对你而言,第一个故事,不是你干的,决不替人担责。第二个故事,纵然是你干的,决不讲对价。记住啊!女人天生就有这个特权。这个社会,女人活的这么委曲,还要我们这些男人干什么?”蔺中山说完,毫不掩饰一阵奸笑,仿佛已经领到个那个屁似的。
第一次见面,这个男人说律师手握的武器是两种互为相克的兵器,矛和盾, 第二次见面,大谈两个屁。水影这时有所感悟,这个男人向她抖落社会边边角角,无非在炫耀自己的羽毛,用一个法律用词概括,他这是向她提供一个本证,证明他正站在舞台中央,光彩夺目,是这个时代成功的弄潮儿。
我不是那个小媳妇,水影内心同样发生一阵奸笑,但愿你不是那个和尚。
水影拒绝了蔺中山对过年前她请他吃学校食堂饭的回请,离开律所直奔衡山路。
西冷酒吧在靠近永嘉路的衡山路上,两间店面,门前一个纯木结构的围栏。
水影失望的目光从围栏内一把虚位以待的滕椅移开,移进屋内。
店堂装修粗犷,主调原木风味,云南丽江小酒吧的视觉效果,却感觉不到丽江酒吧内外那种流动风景的质感。这里的时空好像凝固,通往二楼窄窄的楼梯仿佛也在维护这样的凝固,不遗余力地抑制顾客攀爬楼梯的欲望。
水影的目光在店堂游走一遍。
如此之小的一个空间,走一圈也就在口鼻一吸一呼之间。水影目光在店堂游走的时间比一吸一呼长多了,对楼梯左侧的一堵书墙足足驻目一阵子。
书墙上下三层整齐摆放一堆厚实的精装书,中间一层中央,一只透明的塑料托架上放着一本淡黄色的平装书,封面上《富色人生》四个烫金大字。
水影一屁股重重坐在吧台前的高凳上。
店堂里算上她只有五个客人,一对男女,两个男人。
水影一进门,人掉进目光的漩涡,男的想挖洞,女的要泼水。在这种挖洞泼水目光日积月累的熏染下,在这个寻死觅活的催人岁月的情爱空间中,她从容不迫地尽情享受众星捧月一般的风光日子,毫发无损地蛰伏在守身如玉的处女队伍里。她一直自信认为,在情爱空间里,一定给她留了个最好的位子,属于她的,谁也夺不走抢不跑。
“今天来点什么?小姑娘。”老板娘站在吧台后面问道。
老板娘的扮相与店堂风格绝对对立,一头夸张的大波浪的披肩卷发,末端染成一片醒目的金黄,像极了收获季节北方农家院子里倒挂墙头的一大堆秋实。
老板娘一边问,一边期待似的望着她,一只手按在台边一角的一张食单上,准备在客人犹豫之时,随时把单子递过来。
“我记得你。你是老顾客了。”老板娘记得水影这张脸,过目难忘的美人胚子。
水影灿烂一笑:“你记性真好!”
她要了一份鱿鱼丝,一杯绿茶。
老板娘的笑脸绽放在那堆金黄的“秋实”里。
女人爱看漂亮的女人,养眼。
在这以前,水影曾经三次光顾这间酒吧,当然不包括从门前溜达而过的那几次。有一段时间,每次进城,她必来衡山路,要么进来泡吧,要么从酒吧门前飘过。以前的三次泡吧,有两次在酒吧角落远远地看着窗外的那个男人坐在围栏一把滕椅上。另外一次,因为长时间不见他出现在那把滕椅上,失望之极,贼心不死之余,忍不住闯进店堂释放失落心绪。
点完单,水影坐在靠街的台子边,透过玻璃窗,窥视围栏里的那把滕椅。
衡山路沿途散落几栋欧式花园小洋楼,铁栅栏院门,院内林木葱郁幽深,在这个冬已尽春未浓的青灰色空间下,简单而内敛。小洋楼上拱形阳台和微带弧度的小窗,不经意流露着几许旧上海的风情,仿佛岁月记忆在街道上空肆意飞扬,随风而动。
衡山路是这个城市不可多得的放松心情的好地方,尽管马路上车流滚滚,人头涌动,但是,喧闹的背后,一种庄重的气氛在这里无声流淌。
这种气氛流淌在中唱公司大楼、书画出版社、新华社上海分社;在购买唱片、书籍、艺术品的人群之间,在云集于此的各式酒吧之中,无声无息地为不平静的灵魂提供休憩反思的清静空间。
水影的风景在围栏里面。
就在这个围栏里,她第一次撞见了他。
他坐在那里,安静而成熟,浓密的头发齐刷刷下垂,盖住半个耳朵和小半个脖子,一阵风起,吹散头发,发际下一大片男人少见的净白肌肤。在嘈杂的众生之间,他泰然自若地活生生地给自己腾出一块安静的空间,成熟男人左顾右盼的样子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