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道:“是,我是为虎作伥,是助纣为虐。我明知裴彤那胆大妄为的贱人谋害长房嫡媳,我却无动于衷,甚至有意包庇。我认,我都认……我王仙芝既然敢做,便敢当。且你若是问我,可有悔改之心?我也只道,我不悔。便是再来一次,我亦是不管不问、亦是睁一只眼闭只眼,粉饰太平。”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守真,我儿,我磊落光明的儿,我比不得你品行高洁、也比不得你重信守诺,这世间有几l人能比得了你呢?你自己要当圣人罢了,别拿我也当圣人。我不过是个后宅妇
人,自十六岁嫁于你父,迈进这裴家门已有二十三年。这二十三年,我不敢说为裴氏劳苦功高,却也是殚精竭虑、满腔心血皆付与你们裴家、付与你们河东裴氏!”
“其实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哪怕壮年守寡,孤儿寡母撑起这方门户,我也从未有过什么怨念……好吧,还是怨的,我怨你父太过刚直,景王造反时,他非要以身守城,被流矢射中,伤及肺腑,缠绵病榻半年之久,终是无力回天。他倒是得了忠烈美名,却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不管不顾。”
说到此处,王氏目光落在手边那块漆黑牌位之上,似恼恨咬牙,眼底神情却又极尽复杂:“裴蘅之啊,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裴瑕是第一次听到王氏说这样的话。
他印象中的母亲,从来都是冷静聪慧、果断坚韧,对父亲一往情深,对他一片慈爱——
他至今还记得,父亲去世那年的秋天,大舅父与舅母千里迢迢,前来奔丧。
那时他才五岁,族里的姑祖母悄悄与他说:“守真,你去听听你舅父与你舅母说了些什么?若是他们要叫你阿娘改嫁,你听祖母的,一定抱着你阿娘的腿哭,哭得越大声越好,不然你阿娘走了,从此便再无管你了。”
隔着窗户缝,那时还不是君子只是个“小儿”的裴瑕偷听到大舅母与母亲道:“那季都尉可有诚意了,你还是姑娘时,他便爱慕你呢。这么多年,都未曾娶正妻,只房中有两个妾。这不是听说你守寡了,立刻派人上我们家打听,有意聘你为正妻呢!……仙芝,你还这么年轻,听嫂子一句劝吧……”
那年的王氏才二十三,正是艳丽灼然的盛年。
她一袭白裙,银钗白花,眉眼一片决然孤傲:“一日为裴氏妇,终身为裴家人。况且我改嫁了,我的守真该当如何?他小小年纪没了父亲,现下母亲又弃他而去,他该要恨死我了。”
后来舅父与舅母又轮流劝了许久,仍旧不能改变母亲的心意。
回琅琊之前,舅父弯下腰,摸着他的头道:“守真啊,你有位好母亲。你定要发奋读书,待长大成人了,好好孝敬你的母亲,知道了么?”
他当时抬袖,恭恭敬敬回了个礼,稚嫩脸庞一片不符年龄的郑重:“孩儿谨记舅父教诲,日后定然好好孝敬母亲,给她颐养天年。”
儿时的承诺,在耳畔回响。
再看眼前,他的母亲肩背笔直,下颌高抬,满脸冰霜:“你父亲未与我商量,自作主张就定了沈家的女儿。行,我忍了。你呢,不顾我的反对,执意要迎沈家女进门,行,我也忍了。我一没为难过她、二没害过她,是她自己德不配位,惹了殃灾,与我何干?难道我儿迎了个我不中意的儿媳进门,我非但不能不满,还得对她掏心掏肺,将她当做亲生女儿般,捧在手里含着嘴里,怕她饥怕她寒,怕她这儿不妥那儿不适?呵,这世上有这样的婆媳?”
“就当这世上真有这亲如母女的婆媳吧,反正我修为没那么高,达不到那境界,我就一庸俗妇人,只能望着眼前这一亩三分
地,心里也只能为裴氏、为你的前程盘算。你若觉得我叫你失望、觉得我这人狭隘狠毒,那我也无话可说,只委屈你这正人君子托生到我的肚子里,污了你的清誉美名了。”
王氏冷笑说罢,伸手理了理袍袖,身形愈发笔挺,望向裴瑕:“这些话,我既敢当着你裴家列祖列宗的面说,便是我问心无愧。我或许是有那么点对不住沈氏,但却没有半分对不住你裴家、对不住你裴守真!”
“真的没有对不住么?”
忽的一声轻柔平静的嗓音响起,打断了母子俩的对峙。
王氏蹙眉,不悦的目光看向那导致他们母子离心的“祸害”。
裴瑕眉心也轻折,嗓音沉缓:“玉娘,此事我会处置。”
换做从前,沈玉娇大抵垂眸沉默了。
可现下,她不想再沉默,也无法再沉默——
因裴瑕为人子,王氏再如何错,他终归是欠她的,总不能学那哪吒割肉还父割肉还母。
深缓了两口气,沈玉娇上前,走到裴瑕身边,望向王氏:“母亲的确没有义务喜欢我,也可在我落难时选择不施以援手,是我没那个本领,入不了您的眼,我认。”
“既您今日将话说明了,那儿媳也与您说句实话。在落难之前,哪怕明知母亲不喜我,冷待我,我对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