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求求给我个痛快吧。”
“我当时真的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我只是跟我上级去牢里放了他,但我放的时候,我听见他骂了一句,是,是……倭语。”
王忠痛哭流涕道:“这可是杀九族的大罪,我若是提前知道,哪怕是死也定然不会去的,否则,我也就不会犯下……那么大的罪。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倭人叫……井田十四郎……”
吴允神色震惊至极。
嘉靖三十四年。
天寒地冻,王忠缩着脖子,摩梭着手上又痒又疼的冻疮,也不知道泉州今年为什么这么冷,几乎冷到骨头里,他破旧的棉衣仅能替他挡住一点严寒,王忠抖嗦着,垂着头跟在蒋百户身后,木讷道:“大,大人,咱什么时候才能办完事,事儿,回去啊?小人说不定还能赶上和我娘过年,过年……”
蒋百户最是看不起这个畏畏缩缩的男人,冷哼了一声,:“你娘不是死了吗?”
王忠摩梭冻疮的手停了下来,对,他娘死了,他来之前,坐在灶火前没了,太冷了……他们穷,甚至买不起柴。
想起自己即将飞黄腾达,蒋百户也懒得像平常那样难为他:“浙江按察使说了,只要看着井田十四郎杀完人后,我们就能回去了。”
一个孩子蹦蹦跳跳的从他们身旁经过。
蒋百户停步拿出怀里的画像,比对了一下后,失望的收了起来,他大步流星的继续往前走,四处寻找,转头却发现牵着井田十四郎的王忠没跟上来,顿时怒斥道:“还不跟上,真是个孬种!”
王忠垂着头,头发有些散乱,顿了顿,牵着捆住双手的井田往前走。“对,对不起,大人,我,我走慢了。”
王忠走到他身后,蒋百户抬脚便踹了他一脚,看着他身上留下一个黑色的脚印,毫不在意的转回身去,继续寻人。
陡然他停下脚步。
嘀嗒的声音落地,蒋百户僵硬着脖子,像是生了绣的刀,一顿一顿的低头,胸口穿出来的刀尖还在往下滴着血。
“我,这是我娘,给我,给我缝的裤子。”
“你……嗬。”汩汩鲜血顺着蒋百户的嘴角流出,他最后看到的是王忠布满血丝的红眼。
王忠一刀捅穿了蒋百户的心脏。
井田十四郎看向王忠,拍了拍手用不熟练的汉语称赞道:“干的不错,我们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
扯下死不瞑目的蒋百户身上的银钱,扔给王忠道:“我现在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只能先给你这个,等我回去,我必然叫我的哥哥,给你,我们海上浪子数不尽的金银。”
王忠木呆呆的,突然他发疯了一样,扑上去打开钱袋,将那不算多的金银数来数去,直到双眼泛起红光:“好,好。”
“我的朋友,还要请你帮我制造一些乱子,减少城门的守卫,当然,越乱越好。等你制造完,就可以来找我了,我们,会用拳头大的珍珠和半人高的红珊瑚招待你的。”
制造乱子,乱子,怎么制造?
他慢慢地抬头看向了周边,酒楼前风情万种的老板娘正在招揽着客人,温柔慈爱的母亲牵着儿女,还有依靠在一起的青梅竹马笑意盈盈。
他们凭什么能这么幸福……
在王忠眼里,这些人身上开始长出了雪白的羊毛,他们柔软的叫着,额上却顶着一双黄金的角,他盯着那黄金,眼瞬间红了,他真的……穷怕了啊。
浙江按察使踩在椅子上,吊死之前也没有想明白,他明明是派人跟着的,为什么井田十四郎真的逃了,为什么城里会有数不清的倭寇。
“他,他们以为杀了那些人的是倭寇,以为城里有,有很多倭寇,实际上,都是,都是我杀的,为了给井田十四郎制造逃出去的机会……”
冯宝川听到最后已经不想再多看这玩意儿一眼,面色极差地吩咐周围道:“沥青全部倒上,把他的贱皮子都给咱家剥了!”
森然地转头看了眼架子上哭叫求饶的人道:“记得,要每一寸都得活着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