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影子已经在空中隐约可见。
冯宝川换了身崭新的衣服,沉着脸一进门,就看见宁佑苍白着脸半扶住额头,无力地坐在昏暗里。
手背贴住她的额头轻声道:“怎么了,为什么不点灯,头疼?是不是染了风寒?王六,去找吴大夫。”
前太医令已经有了蛛丝马迹,等找到他 ,定要他好好瞧瞧宁佑这破烂身子。
冰凉的指尖微颤着触上冯宝川温热的掌心,随后紧紧握住。
浑然不知他刚刚剥过人皮。
冯宝川回握住她的手,看到她的眼,微勾的唇角顿时垂了下来,连忙握起她的下巴扒拉她的眼皮。
宁佑眼底血丝纵横,一眼望去一片腥红。
宁佑缓过神来,“公公,我没事,就是酒喝多了。”
正好王六带着吴良心进来。
冯宝川面色阴沉地看向王六,“她今天和谢一斗喝了多少酒?聊了什么?你们为什么不拦着点?”
说到最后声音都带上了厉色。
王六早被他的脸色吓跪了,连忙回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姑娘是喝了不少,先是将谢姑娘带来的一坛喝完了,又从府上拿了两坛,那位谢姑娘最后站都站不起来,又哭又叫,大喊着‘倭寇不死,不以为家’,最后被谢家人扶走了。小桃本来也要扶宁姑娘回去休息的,却被她拒绝了,倒是在这儿呆坐到现在,把剩下的半坛喝完了,奴婢听她们聊的……都是七年的台州之战。”
“公公,我没醉,两坛酒而已,与他们无关,王六你先下去吧。”
宁佑扶着头,无力摆摆手道。
王六抬眼偷偷瞧了眼冯宝川,看他没有反对,擦着汗爬起来,急忙跑了。
吴良心把着宁佑细弱的脉相,叹了口气:“姑娘下次万万不可喝这么多酒,酒可解忧,多则伤身啊。姑娘也别怪我多嘴,人间之事,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贪恋过往,往往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啊。”
宁佑蜷了下手指,沉默的点点头。
冯宝川听完后脸更加沉了,“能再加些黄莲吗?”
吴大夫医者仁心立即惊喜道:“自然可以。”
第一次有人不嫌他的药苦,还要追加黄莲的。
等人都走后,见宁佑还在呆愣愣地扶着额头,“以后你别想喝酒了,过来,给咱家更衣。”
宁佑起身走到他面前,垂眸安安静静地解着他的腰带。
冯宝川低头看着半天连腰扣都没打开的人,心道这要是吴允和府上的人都是这么给他解,也离挨揍不远了,不经意道:“在想什么?”
宁佑顿了好一会才道:“没想什么。”
冯宝川不悦道:“那之前呢,宁佑你说过,咱家是你的天,你们这些读书人,不向来讲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
宁佑停下手,眉间浮现出隐忍的痛色,“……在想之前泉州的战事。”
又是泉州之战,冯宝川闭了闭眼,面上带上了阴狠。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继续转移她的注意力,侧眼见她白衣清雅,颈间却烙着他鲜红的名,轻哑着道:“怎么连腰带都解不好?嗯?”
握住宁佑微颤的手慢条斯理地解完玉带,接着就绑住了她的手腕。
宁佑的注意力果然被瞬间转移,手指也不颤了,头疼也减轻了,两股战战地挣扎道:“公公咱们还没吃饭呢,我还要喝药呢。 ”
冯宝川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白颈上即将消退的字,一把将她扛起来道:“弄完你再吃,看你昨天欢喜的很,咱家再赏你一身,怎么样?”
……
宁佑再次顶着鲜红的川字,被苦的头皮发麻,生理性痉挛地往外吐,却被冯宝川牢牢地堵在嘴里,只能一口一口痛苦的往下咽。
冯宝川的指腹摁在宁佑红肿破碎的眼角,轻柔的给她拭走清泪,直到给宁佑全部喂完了才松口,忍着自己也苦的发麻的舌头问道:“苦吗?”
宁佑痛苦点头,这他妈究竟加了什么!
“那你就好好记着,以后……心绪起伏之前,多想一想今日吃的药有多苦。”
冯宝川抱着昏睡过去的宁佑,垂头思量。
那年浙江下了大明开国以来的第一场雪,一下就连着下了三天的鹅毛大雪,都说这是泉州百姓的冤魂。
宁佑受过冻又不沾腥,想必正是从那无间地狱里爬出来,被前去超度的大师恰好救走。
他竟然现在才知道,冯宝川心口有些抽疼,轻轻顺着宁佑的发丝。
让冯宝川心沉的是,若没有今天谢一斗阴差阳错的瞎闹,他必然会将王五的事告诉宁佑……
王五的出现是巧合吗?
参杂着宁佑的层层的问题让冯宝川头疼不已,怒从心头起,上手掐了把宁佑颊边的软肉,见她皱眉把脸埋进他怀里,心头一烫。
也罢,不管宁佑是谁,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