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如此安慰阿月,可阮茵其实也有些乱,并未想好见周沉璧要说什么。
此时提退婚,她没勇气。
但要她当做不知宁晓霜绝食一事,安心嫁入侯府,又欠些果决。
再有,周沉璧如今声名受损,全是她之过,她似乎应该直言相告,也许,等他知道她是个心思歹毒之人,就会改了决定,再不愿与她成婚……这样是好是坏,她此刻也想不清楚。
无论如何,得见他一面。
眼下的状况,涉及的人,所有关于以后的设想,都让她感觉紧张,心直往下沉,胃都绞了起来。
阮茵让小七去了一趟西道衙署,衙役说周沉璧今日没当差,应是在忙婚事,于是小七又去了侯府,应门的小厮说,小君侯陪侯夫人出门办事去了,除此之外,再打探不到别的信息了。
阮茵蹙眉坐了片刻,吩咐阿月守好铺子,便起身离开了。
出了胭脂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直到日已过午,应该回府了,仍是静不下心来,怕阿娘看出来担心,想了想,决定去西山寺散散。
沿着金雀街径直向西,快到城门时,被身后一人叫住,转头看,是杜君夷。
杜君夷骑在马上,到了近前下马,笑道:“竟真是你,方才在后面看了一路,还当是我眼花,大姑娘怎么到这里来了?”
“来铺子里看看,”阮茵随口搪塞,见杜君夷背上斜挎行囊,不由惊奇,“夫子,这是要远行吗?”
杜君夷点了点头:“去上京,准备参加秋试。”
阮茵知道他曾赴京赶考,却因意外落第,机缘巧合被阮府聘做夫子,在府里一住就是四年。初次陪小赟去听讲,她有些拘谨,也怕他不愿教授女子,不料他只诧异了一瞬,却什么也没说,正经把她当作另一个学生。那些书,她一开始读起来吃力,因此常常走神,被他发现,总是提问一句:“大姑娘听懂了吗?”
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府里有这样一个人,满腹学识,温和宁定,偶尔从听竹轩前经过,总能看到他持卷诵读的身影……没想到,这就要走了。
阮茵垂眸浅笑,轻声说了一句:“夫子大材,此去必定得遇伯乐,金榜题名。”
“借你吉言。”杜君夷沉默看着她,幽深的眼中泛起微澜,“原以为离开之前,不能亲口向大姑娘道一句恭喜了,祝你万事顺遂,与小君侯……恩爱白首。”
阮茵眨了眨眼,眼中潮气一霎散去,笑着点了点头:“我送夫子出城。”
二人并肩前行,穿过城门时,忽听身后有人喊:“茵茵!”
阮茵停下脚,转头朝后看,只见周沉璧策马疾驰而来,到了近前急急落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问:“你去哪里?”
“送一送夫子,他要上京赶考。”阮茵想抽回手,无奈周沉璧抓得太紧,她只好暂时作罢,转而向他介绍杜君夷,“这便是我上次向你提起的夫子。”
周沉璧面上急色稍退,瞥了一眼杜君夷,问:“杜公子要走?”
杜君夷拱了拱手:“是。方才遇到大姑娘,说了几句话。”
“嗯。”周沉璧看着他,“茵茵的夫子,我也当敬重,杜公子在京中若有不便,可送信至侯府,我必尽力相帮。”
杜君夷眉尾几不可察地一跳:“多谢小君侯。”视线转向阮茵,缓缓道,“我这学生,是一方美玉,还望小君侯珍之重之,莫辜负她。”
周沉璧眉心微蹙,面色稍冷:“我的娘子,我自当珍重,杜公子无需多虑。”
杜君夷与他静静地对视,瞳色晦暗不明,片刻后抿了抿唇:“天色不早,我还要赶路,二位留步吧。”
阮茵颔首:“夫子一路当心。”
“好。”杜君夷又看了她一眼,上马驰离。
人已走远,周沉璧松开阮茵,说:“我送你回去。”
阮茵“嗯”了一声,随着他转身往回走。
并肩走了很长一段路,谁都没有开口,周沉璧脸上看不出喜怒,阮茵则有些落寞地垂首盯着地面。
一辆马车从二人身边驰过,周沉璧护着她让到路旁,阮茵这才回神,问他:“你怎会来此?”
周沉璧不想告诉她,方才看她与杜君夷并肩穿过城门,他以为她要悔婚,随杜君夷离开,如今想来这个念头甚是荒唐,当下却只觉心脏缩紧了,于是扬声喊住了她。
自上次在阮府门前分别,这是第一次见,谁料又是与那什么便宜夫子在一起,周沉璧忍不住皱眉,淡声回了一句:“听说你去侯府找过我,有事?”
阮茵点了点头:“有事,想跟你说。”
周沉璧看她一眼,等她说。
阮茵思量片刻,斟酌道:“我听闻,宁姑娘为了你绝食,已经三日了,所以想找你商议,要不要将你我并非真成婚之事,透露一些给她?”
周沉璧停住了脚。
似乎很难理解她的话,反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