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记得我问过母亲,她说今天星期六。
星期六,姐姐不用上学的啊!她们不想母亲吗?怎么都没有出来接我们?
哦,也许是之前出来等没等到现在又进去了吧。
我一路想一路跟着大姑妈和母亲的脚步,步步踩在悲伤人的心脏上。
走到离祖父家还有两三户人家的地方,我们开始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哭声,再走几步,哭声变得越来越清晰。我也确定了那是从祖父家里传出来的。
大姑妈终于抑制不住哭了起来。我抬头看看母亲,母亲也早已泪流满面。她把我的头板正。
“看前面。”
我们越走越近,女人的哭声越来越刺耳,此起彼伏,冲斥着我的整个脑袋。大姑妈却止住了哭声。
待我们走到家门口,看到祖母正在大门的长廊的椅子上掩面而泣。二姑妈和三姑妈在院子里,她们是直接坐在地上哭的。
许是我们走近挡住了祖母的光,她移开手,抬头看到了我们。
“你们回来啦?”
祖母说完呜呜哭了几声,强忍住后才接着说,“阿时去接阿五了。”
大姑妈几步走上前,抱着祖母,“姨,我们回来了,回来看看阿五。”
她们俩开始抱头痛哭。
母亲流着泪,牵着维庭,默默地走进院子里。我跟着她。她看了一圈,然后走进下堂屋,大姐和二姐正在大厅里陪维安堂弟,她又看向五婶的房间,里面没人。
“你们五婶呢?”母亲问。
“还没回来。”大姐说。
“那是谁带阿安回来的?”
“他跟莲姑妈回来的。”
“嗯,你们要帮婶婶照顾好弟弟。”
大姐二姐点头,表示她们知道,也会照做。
母亲带着满心疑惑又出去了,她问,“阿芳呢?怎么不见她?”
一听到母亲的问话,三姑妈哭的更凶了。
“还有一个要阿芳照顾。”二姑妈呜咽着说。
母亲愣住了,还有什么更严重的事?
“你先不要激动,就怕你忧思过重,没回来时不敢跟你们说太多。梅姐,你也过来,我跟你们说。”
母亲把维庭交待给大姐二姐,又叫我带维安出去玩。
我和维安经过大门长廊时,大姑妈正往里走,经过我们身边时,她嘱咐我们:“嗯,快带弟弟出去玩,也别走远。”
我便带着维安在门口玩沙子。
祖母依旧躺在大门长廊的椅子上,她已经哭的没声了,眼泪却还在流个不停。
“奶奶怎么能哭这么久?”维安问。
“很久了吗?”
“嗯,我回来的时候就在哭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好久了。”
“这么久?我哭不了这么久。”
“我也哭不了这么久。”
“那奶奶挺能哭的。”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的我为什么会是这个想法。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因为自己可以记住很小时候的事而一向十分自豪。但是当我逐渐回想起此事,原先的自信便被击得粉碎。原来,我在如此年纪也一样不谙生死离别为何物。
那时我和维安约好,轮流去给祖母擦眼泪。
父亲回来时,在巷子头就看到维安进去了,而我一直在外边玩。我玩得认真,丝毫没注意到有人走下来了。
父亲走到家门口时,就看到维安在给祖母擦眼泪,而我也终于察觉到父亲。
我左看右看又朝父亲身后看看,没看到五叔。我还是有些怕五叔,觉得没看到他也挺好的,不然他又要训我。
“你都长这么大,还学不会懂事。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玩?维安都会去给奶奶擦眼泪了,你呢!”
这是我回来后第一次见到父亲,他没有向我走近半步。我本来还想问他,“你不是去接五叔了吗?五叔呢?”
而他的这一句“你呢!”把我对父亲所有的期待全部辗为灰烬。
我没有解释说“我们是轮流着来的”,因为这好像更错,因为我还要让弟弟来做这件事。
五婶一直到五叔出殡那天才回来,然后又走了,到了办法事那天才又回来。无知的外人说她无情,那些看客才不管个中缘由。
那段时间,五婶也怀孕了,五叔几乎每次出门都会带上小的维宁堂弟,把大的维安堂弟留给五婶照顾。
那天夜里,五叔做完生意,骑自行车回家,维宁堂弟就坐在车前的儿童座椅上。在某一段路的时候,五叔被一辆大卡车卷了进去,然后又被甩了出去,当场身亡。
公路上黑灯瞎火,肇事者没想到现场还有个孩子,他们也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只顾着找大人。
那时通讯并不发达,交警联系上五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