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牛棚里的小花还在睡,耳朵忽然动了动,睁眼望去,只见一光点在空中飞得跌跌撞撞。
向北望星今晚睡得浑浑噩噩,几近不舒服,听到驴叫,起身准备查看一二,开门时,一道闷声顺势扑在地上。
“.......”
提着灯笼往身上一罩,面色怔了。
怎得是白叔?
揉了揉眼睛以为是做梦或者产生幻觉,扶人起来。
“白叔,你怎么又来了?”
“小将军,老夫人她快不行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向府老夫人院中院外站着许多人。
在看到三年未见的小将军,躬身做礼。
那道人影没有任何的回应,跟阵风一样掠过众人,冲进了满是布着死亡前气息的屋子。
越来越近,脚也跟着越来越慢。
向北望星能听见缓慢无比的呼吸,生怕踩重了惊着床榻上的人。
面容苍白倦怠,双手几乎发黄地垂在身子两侧,一副了无生机。
向北望星眼眶一热,跪了下去。
“祖母.......”
老夫人微微睁开条缝来,费力举起手,向北望星连忙握住。
她轻喘着气。
“星仔回来了。”
向北望星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愧疚、悔恨、痛苦,悉数搅成一片,便只能哭着道:
“对不起,祖母。”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呢?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她用着余光,脖子像是已然没了力气。
“我拖着这最后一口气,就是想要看看我那活泼无拘无束的星仔,如今过得如何了。”
“星仔一切都好。”
“三年前你执意要离开向府,惹你阿爹生气,但你阿爹这些年来,没有一天不挂念你跟你的长兄。”
“我........”
她咳了咳,喉咙里像是翻涌着什么,使劲往下咽了咽,叹口气:
“你祖父是将军,你父亲亦是,做将军的人,首先要有大家,才能保住这一方小家。你懂吗?星仔。”
“我不懂。”
向北望星衣襟早已湿透,摇着头:
“大哥把他当成一生要去崇拜的英雄,可他的英雄却让他死无尸骨,你知道的,因为这个,母亲终在大哥的书房离世........我,我恨透了他........”
她望着摇来摇去的窗幔,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复而睁开,安慰似的用指尖按了按。
“这次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你原先的心悦之人并非你父亲有意阻挠,实在是.......并非良配。”
向北望星想要反驳,咳出来的刺眼东西让整个人都慌了。
擦拭时,老夫人眼角湿润,道出当年。
“你祖父当年只身上阵杀敌再无生还,我亦想随之而去,可我没办法,我身后就是无忧州的百姓和你父亲。”
“........”
“我想你祖父了。那年初识,他就站在城墙之上,身穿盔甲,向我望过来时,合欢花飘在上空,惊艳了我整个少时,自那时起,我就知道他就是我要寻找的盖世男子。”
“与他相伴不及一生,我却总觉得他始终就在我身边,从未离开。”
“祖母.......”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手上像是有了力气,一只手发狠地抓着自己,另一只直指天上。
向北望星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他的祖母已经不行。
“如今,我终得与他再在另外个地方继续相守,也算补上我此生相爱不能相守的遗憾了。”
烛火刹那间应声熄灭。
整个向家发出沉重的悲恸,声声如钟,直撞向人心。
老夫人出殡的当日,墓边的合欢树竟然在冬日开了花,花开满树,热烈如火。
向北望星站在关着门的院子外边,他抬头看着,耳边脑子里全是一家几口其乐融融的场景。
可时间变幻,这热闹的屋子,只剩了他跟里面的那个人。
冷冷清清。
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的后一秒,那扇门从里打开,脸上有着明显刀痕旧疤、头戴孝巾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未说一语。
满月当空。
向北望星手举着精致的白色酒壶,灌入口中品尝其中辛辣,有些淌了出来,顺着滴到胸口,沾深了棉麻。
一道身影跨入,向北望星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喝酒,没有要理人的意思。
绿荷用手帕想要为他擦脸,被他用手别开,没什么情绪道:
“你怎么来了?如果是为了给他当说客,大可不必,我现在不想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