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为特别篇,梁若棠视角)
我自小家贫,因父母想供妹妹学门手艺,家里又实在养不起两个孩子,我幼时被卖到了销金窟里,得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梁若棠”。
虽流落这腌臜地,其实我的日子没什么变化——我从来活得就像一个牲口,到了这地方,虽要受些皮肉之苦,但总算有了口热乎饭吃。
我知道自己脏,但我一出生就裹着泥泞过活,就这样浑浑噩噩一辈子,也就罢了。
后来我嫁到顾家。
——来了顾家,我也有了家仆围簇,锦衣玉食,我应当快活的。可我知道,我还是那个牲口。
顾太活得荒唐,早亏空了身子,行不得那档事了——就是这样,她才要娶我这个最下jian不过的人,装出红旗不倒的假象。每次她喝多了,就变着花样折磨我,有一次差点去了我半条命。
她见了血,惊得醒了酒,威胁到:“我去请个相熟的家庭医生来,这事就算结了,你别想着说出去。”
我头晕目眩,吐出口里的血来:“好。只是你得在遗嘱里,添上我的名字。”
后来我遇到顾念骁。
初见时,我只想拴住她,便作出一副弱势可怜的模样,她果然心软,三言两语就同意要给我庇护。
我知道她性子纯直——那日她喝醉了撞到我怀中,不过摸了我的腰一把,耳朵尖儿都羞红了,我搀她回屋,原想做些什么,再借此要挟……终究是因她一句谢谢而作罢了。
后来我借口问起她留洋时的见闻,趁机打探她在异国他乡是否有中意的男子,听着她的描述,却不禁入了迷。
“……道路两旁的悬铃木足有这么粗,我有位同学总把那树皮剥下来,用钢笔在上面誊写诗句,” 她张开了双臂比划那棵悬铃木的宽度,把身侧的我也拢了进去,好像把邀我进了一个虚虚的拥抱里,“……那年夏天我们坐火车去了南法,夜里跑到罗纳河边看星星去了,那景象真和梵高的画似的……”
我对梵高的画毫无概念,但还是附和着说道:“当真有那么美吗?”
“当然!若棠,若是日后有机会,我带你亲眼去看……”她第一次叫起我的名字,只是一句话未尽,她想起我的身份,倏然住了口。
她似乎为了这一句太过轻易又太过逾越的承诺歉疚了——其实我在风月场时,那些人为了哄我,连金山银山都轻易许过,到最后没有几句话是真的,去看星空当真是最不值一提的,却也是我最愿意相信的。
后来她问起我的身世:“总是我在说,也未曾听你说说你的事。”
我的事……
我们坐在那张西洋沙发上,对饮着淡茶谈天,午后的阳光照得房间里暖烘烘的,天地坦荡,时光静好。
我们面前摆了一台红木小几,上面摆了各色茶点,念骁永远都不会知道,顾太曾扯了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撞在那小几的边角上。
我的故事从未给他人讲起,但那天阳光太好了,几乎让我以为我是清白干净的——几乎让我以为这阳光可以涤荡我心中的寒意。
于是我将我的故事细说从头,末了,叹了一句:“我幼时家贫,未曾读过半天书,若是我也会读书识字,还会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她自那天后教我念书识字。
我一字一句学得认真,只懈怠过一次——我佯装握不好钢笔,好让她捉了我的手去,把手指摆到对的位置。
后来……
那夜我决意秉烛去找她,却是怎样冲洗身子,都觉得自己满身脏污。
我晓得自己这样子太下jian,只是,把自己给出去,这是我唯一熟知的手段。
到了她面前,我忽然觉得身上的丧服一刻也穿不得,就那样不管不顾地褪了衣衫,拥住了她。
“念骁……”我唤到。
我想说,念骁,要我。
临到口边,我这风月场上八面玲珑的人,连两个字都说不出。
“嗯……”她低低的应了,手抚上我的腰肢,然后拥住了我——良久,我听到她短促的笑声:“……若棠,我没料到你今夜就来找我。”
说着,她使了坏,拖着我双双跌在床上,吻作一团。
我恍然觉出——原来她远没有我以为的那样纯直。只是她的吻落下来,柔情缱绻,把我的泪水都吻干了。
我想起来我从前唱给恩客的小曲儿,唱得是:“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那时只觉得美得遥不可及,如今倒真是月圆花好,春宵梦短,明月朗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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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大结局:顾念骁视角)
许多年以后,面对罗纳河的星空,我和若棠将想起我们决定出逃的那个下午。
原本那天下了雨,是不宜出行的。
连绵的雨在窗外奏出交响乐,我同若棠便听着雨声缠绵——我吻着若棠肩胛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