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洒在两个相邻的小院,念辰院里那只名叫雄赳赳的大公鸡“喔喔喔”地叫了起来,拖着笨拙的身子扑棱着飞上了墙头,身后扬起一大片灰尘。
锦心笑着骂了一句:“小东西,一天天爬高上低,就不能安分点”,一边把厨上的药膳盛进碗里,拎着篮子去邻居家敲开了门递给文长。
陆凌退了热,又沉沉睡了一天一夜,此时又是鸡叫又是敲门,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正睁着眼睛扫视屋内,回忆最近发生的事,平静心绪让自己认清和接受现实。
从江南回来的一路,他已被一家人都不在了的消息折磨得痛不欲生,恨不能追随而去。
可想起母亲跪着对他说的那番话,他只能强迫自己好好活着。
文长带了粥进来,见他已经醒了,便搀他坐起来吃东西。
陆凌想到自己身上的伤,挪动也尽量小心翼翼,没想到的是,已经不怎么疼了。
本来打得便不重,文长昨夜又给他换了一次念辰调配的伤药,加上吃好睡饱,此时伤势已经大大好转了。
“世……公子,您先吃东西,有件事我得跟您说一声。”文长怕触及伤心事,半途改了称呼。
陆凌端着碗,听着文长汇报昨天到今天的奇遇,汤匙捏在手里忘了动,脑中回想着,我何时救过掉进池塘的小孩,搜寻半天也没有印象,只得做罢。
“公子,那姑娘今天应该还会过来,您记得要当面道谢。”
“好,我知道了。”
文长又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行刑差役之前的嘱咐,陆凌正要再问几句,叩门声响了起来。
念辰起床后一直在想,等会儿要面对清醒的他,要同他说话,心里总是有些没底气。
罢了,便先努力做做样子吧,让他觉得,她天生便是个直率热情的人,一心只想报救命之恩而已。
况且,如今也不是那谈情说爱的好时机,便不要让他有压力吧。
已等了爱了他十多年了,怎会没有耐心呢?这一次,她想:我已经变得贪心了,总要让他如我爱慕他一般地爱慕我,若是仍和上一世一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撩开帘子,一道清而亮的声音随之响起来:“陆公子觉得身体怎样了?”
这声音,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好似在什么地方听过一般。
陆凌抬眼看过去,见眼前女子娥眉淡扫,面貌清雅,衣裙并不收身,却更显腰肢盈盈、不堪一握,加之姿态落落大方,气度冰清玉润,虽无艳若桃李之颜色,却自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窈窕风姿。
出于好奇,他看得有点久,意识到时急忙转过目光,顺着对方的话回了句:“好多了。是姑娘为我治的伤?多谢姑娘,恕我如今不能起身相谢。”
“陆公子不必拘礼。”念辰笑答。
“姑娘,请坐。”说着指指床边的木头凳子。
念辰一点不扭捏地坐了下来,看了看陆凌的面色,微微点了点头,“气色确是好多了。”
陆凌有种错觉,她对他讲话的神色语气,简直就像认识了他几百年了,有种从骨子里透出的亲近和熟稔。
想到文长的嘱托,又将思绪拽回来,“姑娘的恩德无以为报……往后……”
念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此事休要再提,我原就是为报救命之恩的,陆公子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他如今这一板一眼正正经经跟她说话的客气样子,全没有小时候牵着她的手,绞尽脑汁骗她说“你阿娘被神仙带到天上了”的样子可爱,她不喜这样生疏的态度,忍不住便想要打断。
至于救命之恩,原也没说错,若不是他在莲池里发现了她,她或许病倒了、被人拐了都没人知道,以祖母对她的看重程度,怕也只会说她走丢了,从此当余家没有过她这个人。
“也好,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姓玉,叫念辰。”
念辰自离开余家那一刻,便打定主意,从此随了母亲的姓氏。
“念辰……可是取自‘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
“正是。”
念辰盈盈一笑,听着她的名字被他念出来,只觉整颗心都酥酥麻麻的,舒适极了。
短暂的沉默,两个人谁也没开口。
“我此次来,一是为看看公子的伤势;还有一事,便是要为公子提个醒。”
“玉姑娘,请讲。”
“公子可知,昨夜我出门时,看到你家门口那棵大树上两个黑影一闪而过。若我猜得不错,此刻有人正在监视你。至于那人是谁,我索性也一股脑说说我的想法,对与不对,你再自己思量。”
陆凌握紧了拳,脑中想着,会是谁在做这样的小动作?
回盛京的路上,他便在思索了,究竟是何人构陷陆家?那些铠甲和兵器是怎么到陆家马场的?如今又是谁在监视他?待伤好之后,他必要将一切都查得清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