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为了奔赴下一目的地而必经的过程,它们本身就是他旅行的目的。
他喜欢在路上的感觉。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local time是5:57,往回拨三个时区,现在国内是正月初一的凌晨2:57。
方士谦看着手机导航的路线图往前走,拨出了视频通话。
“……喂?听得到吗?”岑婉几乎是秒接,看来真的一直在等。
如果说早上的岑婉是随意的居家装扮的话,凌晨三点的她放松程度达到了一个新的峰值——长发披散在肩上,被夜灯照得闪耀的项链衬出锁骨的形状,被子拉到胸口的高度,只剩下两只手臂露在外面,长袖被卷到了手肘的高度,看起来室内的空调还挺给力的。
方士谦只看了一眼就将视线放到眼前的路况上,开口时的语调不自觉低沉温和了几分:“听得到。困不困?”
“第一句话要说新年快乐呀。”岑婉说,“新年快乐,方士谦。”
“新年快乐,岑婉。”方士谦念完颇有几分郑重的祝福,转而嘲笑她,“你这时候倒有仪式感起来了。”
“大年初一去独自去看日出的人可没有资格在仪式感上嘲笑我。”
“独自?我把电话挂了啊。”
“……”第二回合,岑婉选手暂时落后一分。
“好了不逗你了,我们到了。”方士谦把手机对着周围拍了一圈,“日出还有十几分钟,你挑个观赏位。”
虽然真正的太阳还没有从海平面上升起,但远处的天空已经渐渐显出玫瑰的粉色,云朵层叠的形状将这一抹暖色调参差地揉进更广阔、更深沉的蓝与绿中。
红白相间的灯塔一步一步走向她,像一个不期而至的美梦。
灯塔下已经有一对情侣相对而坐,分享着早餐,除此之外并没有景区破坏氛围感的高密度人群。
一切都安静孤独得刚刚好。
“肉眼看肯定更美,比什么滤镜都强。”岑婉喃喃道。
方士谦欣赏着眼前的风景——朦胧梦幻的日出和屏幕中难得怔忪的岑婉都算是风景的组成部分,她肯定不知道她的眼睛已经闪光了,像真的十七岁小女孩一样(她这种表情让他很有些得意)——在稍远那个情侣几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考虑到这一瞬间的经济成本,你可能就不觉得那么美了。”
“所以很感谢在地球另一端为我代购晨曦的方士谦先生。”
“代购?我这是白送吧。”
“老板大气。”
“其实口袋里根本没几个钱。”方士谦自嘲,“现在‘旅行’的标准也上来了,没有点经济实力的人不配用这种方式烧钱。”
“人活着哪种方式不烧钱?走了还要烧纸钱呢。”岑婉略微尖刻的幽默感在凌晨三点睡眠缺失的状态下冒出了头。
方士谦大笑起来,旁边的情侣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位亚洲面孔的游客大约是在自娱自乐,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
“钱是拿来生活的,对你来说,旅行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吧。”岑婉说。
这个论断对方士谦来说可谓正中下怀,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眼前的这个人相处了:“是啊,冬休期出去浪一周足以治愈半个赛季以来我带人练双治疗的所有精神痛苦。”
“我还以为你会说在偌大的地图上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不留行。”
“他比以前收敛多了,托他的福,我现在坐什么交通工具都不会晕。”
“看起来你的徒弟也是个有趣的人。”
尽管开始培养接班人在一定程度上和退役挂钩,岑婉并不打算用这么煞风景的话题打破眼前的美景,只是轻描淡写接了一句。
“05的,精神世界是我不能理解的维度。”
“小男生嘛。”
“听听你这语气,你在大家眼里也是个小女生。”
“只要你不包括在其中就行了。”岑婉终于找到扳回一局的话口,见缝插针。
方士谦果然沉默了,与此同时,视野内的色彩开始喧嚣起来。
早先看到的玫瑰色被更温暖明亮的橘色系替代,暗红爬满视线尽头的地平线。极亮的眼睛睁开了,云朵的轮廓是那巨大眼眸的睫毛,它静静地凝视着这个世界在它的普照下苏醒。
那一瞬间,岑婉进入了太阳的角色。
她看到海浪把奶油黄的波光荡漾着推到岸边,一波波升起、又一波波消亡;
灯塔顶端的风向标和反光的玻璃窗标志着灯塔终于进入白昼的休眠;
岸边石崖上杂草堆里一株无名的小花随着风轻轻地舒展开去,它在日光的吻下颤抖;
不远处的民居公寓里,窗帘的间隙拨开卧室整全的黑暗,主人在梦呓中翻了个身,搂紧枕边人温热的身躯,地板上凌乱的衣物写尽了昨夜的缠绵……
更远、更远,没有什么比光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