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露出的话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底气。 “孝景皇帝在位之时,三年二月壬子日晦,后元年七月乙巳又晦,然前者当七国之乱平定之后,后者已有文景之治盛况,更有未来的孝武皇帝为太子,实难说是治下不清。” “而后孝武皇帝在位之时,元朔二年二月乙巳晦,然自元光六年以来,卫仲卿领车骑将军位,北征匈奴,正于元朔元年出雁门,领三万铁骑长驱而入,阵斩首虏数千,元朔二年击退入侵上谷渔阳之胡虏,攻占高阙,如今并州朔方、五原二郡自此而来。” “这些,莫非可称其为帝王不德?” 底下发出了些窃窃私语之声。 孝景皇帝和孝武皇帝,说的正是汉景帝刘启和汉武帝刘彻。 大汉国祚绵延至今,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大汉子民如何能不向往古时盛世之君,景帝武帝便自然越发成了他们想象之中的明君。 听乔琰这么一说,就算是听不懂先前那些个日月星三光之说的黄巾兵卒,大多也听得懂她现在在说什么。 大贤良师说日月经行对应人间景象,君王不德便有日蚀,但实际上呢? 平定七国之乱后的第二年发生了日食,文景之治最鼎盛的时期有日食,卫青出征雁门大胜的第二年日食,朝廷夺得朔方五原疆土的那一年日食。 这显然并不符合大贤良师的说法。 饶是他们对张角素来信任有加,此时也不由在左右顾盼之间露出了几分迷茫。 偏偏乔琰根本没有给张角辩驳的机会,仗着自己有备而来论据充分,直接继续说了下去,“倘若足下想说我所列举的皆是先汉,这太平经的诞生与今朝可称因地制宜,那也无妨。” 张角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因地制宜四字中,透露出了好一派嘲讽意味。 “便说说孝明皇帝在位时候的永平年间好了,期间曾有一年之内两次日晦,皆洛阳可见,然孝明皇帝在位期间休养生息,督劝农桑,以有后来兵出酒泉,大败匈奴于甜山之事。” “班仲升率部吏三十六人远使西域,令诸国遣使入朝,也令昔年陈子公所言——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时隔近百年又复得见。敢问,此亦可说是帝王不德吗?” 汉明帝,明章之治! 这依然是大汉的一段盛世。 汉明帝在位期间出现了日食最离谱的情况,一年之内两次日食,但那难道能说明是天子德行有亏,治下生乱吗? 时隔数十上百年重新沟通西域与大汉,让西汉时候那句“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重新得以昭彰于外。 倘若这真是天道给予天子的警戒,那这天倒是有些昏聩了。 乔琰说到这里,激昂之言稍稍平静了几分,她目光转回到张角的脸上,问道:“敢问太平经之中此言可对?” 自然是没有的。 张角心神惊动之中又听乔琰总结道:“此非天子之过,而为日月之行常态也。” 别说张角愣在了当场,就连郑玄都不由怔忪了片刻。 他与刘洪二人对星象学说经营多年,都不敢如此大胆地说出日食非天子过这样的论断。 但她在此时说这样的话,纵然上抵天听,也绝不会有人说这是什么僭越之举,反而会对她多有嘉奖。 因为她在一个最恰当的时候说出了这句话。 倘若日食都不算是因为天子失德而引发的天怒,那么旱灾呢?蝗灾呢?大疫呢? 张让听得眼中异彩连连,恨不得拿出笔来将乔琰所说的话都给记录下来。 枉他自以为自己善于揣度圣意,但他经营地位数十年,只怕都比不上乔琰此话传入宫中。 他此前的猜测果然不错,就算她错过了那封侯的封赏,刘宏也绝不会亏待这位大功臣。 谁让乔琰这话,无疑是给了他一个解释天下灾厄的理由。 张让会想到这一点,张角又如何会想不到。 他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挤出了一句话,“日月之行非我等凡人可知,一时之例不能尽信。” 这的确是个理由。 日月神秘,人间一时不符也不能作数。 更何况人并非何时都知,但大凡是辩论,猜猜对方会怎么说总是要做到的,乔琰又如何会不曾料到张角会这样回。 她笑了笑说道:“也是,你们素来喜欢自相矛盾,用那些个春秋笔法,我所言不过得到不能尽信四字的评价又算什么。” 张角的“放肆”二字还未出口,乔琰已经飞快地说了下去,“且莫说我在此胡诌!太平经卷六十七中言及,此诸贤异士,本皆无知,但由力学而致也。到了八十八卷又说,夫人天性自知之,其上也;不能自知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