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长阳侯府最不缺的就是公子,不然他为什么在这个角落里待了十几年也无人问津。
此时此刻,他终于彻底地意识到,对这个烂到地狱里的侯府,就不该有一丝期望和情谊。
他又抓住长阳侯的衣摆,收起眼泪,红着眼,仰头倔强地看着长阳侯,道:“侯府不缺公子,但是跟公主接触过的只有我,我比其他任何人胜算都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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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侯最后还是让王行止来了这场春宴,只不过因为临时的这场闹剧,到的晚了一些。
陈温玉在看清来人的时候,眯起了眼。
她确实没想到这孩子会来。
毕竟他们当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孩子很明显不想当驸马,甚至为此胆大地故意行错了礼。被家里逼着安排了那种事,却宁肯躲在石头后面哭也不听话来找她。而且距离春宴开始已经不短了,长阳侯府始终没到,她还以为这孩子得偿所愿了呢。
但他现在竟然出现了,还是以这种……颇为壮烈的姿态。
他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导致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瞬间聚集在了他身上。或鄙夷、或不屑、或厌恶、或幸灾乐祸。
他甚至中途停在半路,遥望整个席园,都没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陈温玉眼神冷了下来,即便那孩子没来,她也让杏果给他留了位置。然而现在那个位置,却被那个二十岁还不能生活自理的巨婴占去了。
她今天摆这一出,就是要给沈贵妃一个教训,给皇宫,给皇帝,还有那些只敢背地里使些阴招的臭虫们敲个警钟。虽然看那群垃圾发疯确实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但她始终平静地看着,看着他们沉沦在陷阱里,麻木不觉。
直到王行止突然出现,陈温玉发现自己是有些生气的。
也许是因为那个孩子跛足的脚步,也许是因为他破碎的身影,也或许是那直冲陈温玉面门的凋零之感。
王行止看着满园的世家子弟,各个光鲜亮丽,各个满面春光,可他站在他们的推杯换盏间,只看到了冰冷和荒唐。
这里的所有人,都如同长阳侯府一样,肮脏可怖。
长阳侯府已经不堪重负了,空有躯壳,他早就明白这一点的,只是依然天真的对从小就没见过几面的父亲留有一丝幻想。
如今那一丝幻想也消失殆尽了。
他攒了好久的盘缠也被搜出来带走了,他所有的努力在一瞬之间功亏一篑了。
他心灰意冷地站在这里,看到那群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才骤然绝望地发觉,无论是这席园,长阳侯府,还是这世道,仿佛从来没有他王行止的一席之地。
原来所谓的万念俱灰,只在一念之间。
候在席园的公主府侍从,见王行止停住不动,主动上前,询问:“十九公子请跟我来,里边还有位置。”
王行止回神,转头看着他,低声问:“你认识我?”
侍从微笑:“公主勒令我们无比记住每位宾客。”
公主是个极好的人,王行止想。
侍从引着王行止去里间入座,有意为他安排一个安静的位置,却在半路被人拦住了去路。
“这是哪来的阿猫阿狗啊?”钱三公子端着酒杯站在王行止面前,扫了眼他的腿,大笑一声,嘲笑说:“还是个瘸子!”
王行止不想理他,他现在只想见公主,如果见不到公主,他今天也不会再回长阳侯府了。
哪怕死在逃跑路上,他都不会再回去了。
钱三见他不吭声,顿时不高兴了,伸手猛地推了他一把:“喂,本公子跟你说话呢,耳朵聋了吗?!”
王行止本来一条腿就不稳,一下就被他推到了地上。守在园中的侍从们赶忙上前扶起他。
引路的侍从见他动手,脚步一挪,不动声色地挡在王行止面前,对钱三笑着道:“钱公子,诸位都是公主的客人,若是闹大了让公主知道,岂不是对公子无益?”
楼阁上看到这一幕的陈温玉猛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冷着脸下去。
皇帝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些,他瞧见了那位瘸腿少年出现时,陈温玉的神色变化,看起来很在意啊。
皇帝思索片刻,问侍候在身边的永鹭:“你可知那位瘸腿的少年是谁家的?”
永鹭面色露难,告罪:“臣无能,并不曾听过这位公子的名声。”
皇帝又把视线转到了沈贵妃身上,开口:“人是爱妃选的,爱妃应当很清楚吧?”
沈贵妃紧张地抬起头,勉强笑道:“这孩子,是、是长阳侯府的……”她声音小了下去,“第、第十九公子。”
楼阁内一静,甚至连全程只顾着吃菜喝酒的二皇子都停下了筷子。
无他,实在是这个人真的很陌生。
长阳侯府有二十五个孩子,儿子就有二十个,有点名气为人所知的,只有年纪稍长的几个。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