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蘅芜是早产儿,身体一直不好。
听宫里的老人说,她还未出生之前时常折腾的先皇后夜夜难安。那时尚且三岁的楚执寸步不离的跟在先皇后身边,对一直在肚子里捣乱的妹妹颇有微词。
那时候陛下还只是个不受宠的齐王,虽然并不受看重,但却从不抱怨。那时候齐王府整日其乐融融,所有人都在盼望着王妃肚里的孩子早日出来。
只可惜世事无常,还没等到楚蘅芜出生,一切就都变了。
建元三年初春,迎来了第一场春雨,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几日,阻挡了先帝回宫的步伐。
当天夜里,太子楚玄听信谗言发动兵变,将先帝围困在小重山行宫。
消息传到长安的时候,齐王妃将将八个月身孕,齐王无奈舍下王妃前往救驾,却在进山之后失去了消息。
齐王妃直接被吓得晕厥过去,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早产了。
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早产更是极为危险,齐王妃生了一天一夜,直到宫中兵变平息,方才将孩子生下来。
很多人都记得那个雨夜,齐王殿下冒着大雨杀出重围从外面赶回来,剑上的血顺流而下融入到雨水中,仿佛地狱中的修罗。
但他最终也没有留下王妃,匆匆最后一面,王妃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了瘦的和小猴子一样的楚蘅芜。
从那时起,楚蘅芜的身体就一直不算太好,如今这般,都是从小到大都是被精心喂养出来的。
景阳宫内处处充斥着安神香的味道,四周窗户紧闭,燃着的暖炉将屋内与外界隔绝成两个世界。
几个太医正围着桌子小声讨论着什么,从他们的神态中可以看出,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昭武帝大刀阔斧地坐在雕花床边,目光阴鸷,沉声道:“白天还好好的,怎么晚上突然发起了高烧?”
几个太医对视一眼,为首的那人上前小心道:“启禀陛下,公主应当是受了惊导致的高烧惊厥。”
“受了惊?”昭武帝看向跪在床边的绿倚,猛的将手边的茶杯摔到地上,怒道:“今日寿阳不是去了镇国公府吗,为何会受惊,你是怎么照顾主子的?”
溅起的碎瓷片划破了绿倚的下颌,鲜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绿倚呼吸一窒,知道定然瞒不过陛下,也不敢隐瞒,便将白日镇国公府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家奴和世家大族签订卖身契之后地位如同家畜,即使杀了也轮不到大业的律法来管,但是在公主面前还如此滥杀,严明元真是好大的胆子。
“胡闹!”昭武帝猛地站起来,负手而立,怒道:“严明元当真是无法无天了,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昭武帝又是极为强硬的性格,此话一出,景阳宫里的人哗啦跪了一片,生怕被殃及。
谁不知道寿阳公主是陛下的心头肉,如今受了这样的惊吓,陛下正在气头上呢。
“传旨下去,严明元禁足一个月,过几日的冬猎也不用跟着去了!”昭武帝说完,似乎还是觉得不解恨,又道:“不,禁足三个月,朕听说他不是在战场上受了伤吗,那就多休息几日,也不用上朝了。”
这话说出去是关怀,但是回朝三个月不问政,谁都猜得出这是皇帝不待见了,明褒暗贬。
昭武帝这才觉得微微消气,转身去看躺在床上的寿阳。
楚蘅芜与先皇后有八分相似,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每次看到女儿,昭武帝总会恍惚,以为是卿卿回来了。
如今那张脸有一半埋在被子里,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打湿了一片,如同即将凋零的一朵牡丹,摇摇欲坠惹人怜惜。
这样的场景,似乎将昭武帝拉回了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寿阳出生时正逢大业变革之际,他毫无准备的被推上龙椅,登基初始便处理那些烂摊子,却忽略了卿卿拼尽性命生下来的女儿。
等后来大业安定下来,他这个女儿其实早就与他生疏很多了。
“寿阳。”昭武帝目光沉沉,有些生疏得拍了拍她的额头,“要多听父皇的话,父皇不会害你的。”
他太了解这个女儿了,寿阳和皇后像的不只是长相,还有那过于执拗的性格。
大多数时候,寿阳表现出来的都是温顺听话的一面,但一旦认定什么,就很难令她回心转意。
这样的性格令昭武帝不喜,想到她最近时常往大理寺跑,面色更加不愉。
他自然是十分欣赏肖檐的才华,只不过这个人心思太深沉,就连他都有些捉摸不透,更不要说他这个天真的女儿了。
昭武帝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在景阳宫呆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
好在后半夜烧退了,楚蘅芜不再昏昏沉沉,安稳睡到天明。
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楚蘅芜浑身无力的从床上坐起,一直守在身边的绿倚便迎了上来。
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