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的时间,昼夜兼程,终于到了琉城。
这一路很是寂寥,无人同我说话,相随的都是些不相熟的陌生面孔。
不过我浑都不在意了,现在,我只像是木偶一般,也不知该如何说,如何做。
人在异乡,身不由己。周围景致与故乡大都不同,饮食习俗也少有相似。
在客栈中待到傍晚,便有白府的人打发了轿子过来迎接。
拜堂成亲,诸多礼仪通通都被简化,直接送入洞房。
外面大摆宴席,饮酒纵乐直至夜深。
我只坐在床榻上,铺的是鸳鸯锦缎,绣的是花鸟鱼虫,壁是龙凤样,我都不曾见过。
白公子一掀盖头便有些不快,我容色不比姚姐姐,难怪他失望。
有了珠珠儿那样的珠玉在前,衬得我像是鱼眼睛一样了。
这夜,白公子为了立自己的威风,命我在床榻前为他更衣濯足,长跪至天明。
屋内点着的是燃至天明的花烛,四下漆黑一片,只有那微暗的灯火还在亮着。
不是一心一意的一双良人,竟也能燃起这样的一对花烛么。
我看着花烛的火花跳动着,飘浮在空中一样。
我想起那日爹让我罚跪,也是这样蜡烛的影投在我的脸上,影子在我的面孔上跳动着。
说来可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原来是这个道理。
我竟然没有抵抗他,这还是我吗。
直到蜡烛燃尽。
鲜红的血迹铺满整个府邸,我踩着血迹颤抖着往前走,没有缘由我就知晓,这是姐姐的血。
不该呀,按理说这样的大户人家,浸了血自会有许多仆从擦洗。
如果是一位位女子的血堆积出来,长长久久渗入砖石之中,更会铺金积玉,一层层地挖开泥石,再垒上新泥来。
可我就是这样觉得,无端端就这么觉得。
我能看到她是怎样被责罚欺侮,这府里到处都不干净,哪里都是女子的哀嚎声,咒怨声,怒骂声。
这府里一点都不干净。
我仿佛看到了珠珠儿的脸,她冲我笑着,又仿佛是孙幼的脸浮现在面前,向我招手,我往前走啊走啊走。
现在我们就是三只鬼了。
像一方,游魂一样。
--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
原来如此啊。
我好像都明白了,不是私奔有错,是女儿家嫁人就有错。
我好像不应该找良人。
不知道姚姐姐出嫁的时候是不是一心以为自己嫁了个良人,把自己关在屋里年年月月才绣好了一身嫁衣。
结果穿着自己绣好的嫁衣裳,入了府才发现等待着她的是数不尽的折磨。
十多年的娇养生活,养出了一个如鲜花织锦般的妙女子,送入富家,沽取一个好价钱。
我是疯了吗,还是戏文里唱的痴儿怨女一般。
让我随着一起去罢,哪里也好。
从此之后,再没有白家的少夫人,没有张家嫁出去的小姐,有的只是小扇儿,珠珠儿和孙幼的小扇儿。
只是……小扇儿,不是别的,只是那个不会长大,只会玩乐的……小扇儿……
小扇儿已经死了。
过往种种,全都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