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我一直一直都在失去,我努力了那么那么多,最后也终于一无所有。
人声鼎沸如同火煮,他的脸在我的眼前不断变幻着,变成了一张张别的脸。
“孙幼,你带我走吧。”
我只是想离开,去哪里都好,哪里都无所谓了......
可是你救不了我,没人能救我。
我被困住了。
一只笼子里的鸟,你若是不能驯服它,它一定会更想逃亡,逃离这个带来困顿苦厄的牢笼。
先要折碎它的翅膀,让它失去翱翔的羽翼。然后打断它的爪牙,摧毁其斗志。
我的父亲,你若是连这都做不到,光是皮肉之苦,如何能让我收敛反叛的心呢。
无尽的光照亮了孙幼惊慌的脸,他似乎看见了我一张平静死去般的面容。
他向后退了一步。
人群激荡,但他们又顾忌着我,不敢上前。
等待着我的只有死路不是么,有哪个私奔的女子能得到善终的。
这样的女子,会被绞了头发送去做姑子,又或者是上吊,浸猪笼?
至于那出《墙头马上》的戏曲,我还未看完呢。
在我的眼前,这个世界却像要幻灭一样,孙幼的脸在我的眼前渐渐清晰又模糊,又变成了一张十分像他,但又好像不是他的面容。
他问询着我,是否要陪他一起死。
奇怪,他是不是说过这样的话,不然,他又是如何确信我的决心,我如何愿意同他共死呢。
我脑海里面闪过很多别的东西,我犹豫了。
人活着总是要为了什么,为了别人而送掉自己的命。
又想起当时他让我誊抄的那一张纸。
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
这好像就是我的选择。
此时的场景好像无比熟悉,我不应该这么做。
聘者为妻,奔者为妾,这样的人该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戏曲我没看完,不过这首诗,我已经刻入骨中了。
有一道声音传入我的耳畔,告诉我不应该死,至少也不是死在今日。
孙幼握着我的双手开始颤抖,我还在思考着要不要陪他一起,是生还是死呢。
再给我时间,做最后的抉择......
一双手狠狠将我往后推,我看向孙幼笑着的脸,他整个人因为猛然发力正对着我跌入河中。
我听见他对着我说:“你要好好的。”
他后背摔向河面,而我被推入人群中,他们很快就抓紧了我。
一座桥。
一面水,一面岸。一半是出嫁路,一半是私奔处。
一个生,一个死。
孙幼自然是死了,河流的水湍急,几乎是一眨眼,尸首就沉下去,看不见了。
孙幼的尸首我并未见过,他好像是死不瞑目,也好像是有极灿烂的笑容,这种笑容我从未见过。
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也没有知道的机会。
我想伸出手,却只抓住了夏夜的冷风,从指尖倏地一下逃走了。
明明是夏季,怎么忽然就这么冷了呢。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
好像是说书人拍的醒木,醍醐灌顶。
一切都明白了,我怎么就忘了这一切呢。
忘了孙幼,忘了珠珠儿......
我所记得的,不过是我安慰自己的编造罢了。
假的,假的,还是假的。
可感情是真的,发生过的桩桩件件也真。
都是我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