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是酉时,十八是被自己个儿吓醒的。
她半梦半醒间,想起自己待在王爷的屋子里,满头大汗,立刻就清醒了。
屋子里没掌灯,乌沉沉一片,十八眯着眼睛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的外襟,她慌慌张张的,只想赶紧出去,索性也不在意有没有穿外襟,有鞋子也行。
可低头找了一圈,床底下哪儿有她的鞋子?
“呦,醒啦!”阿谷掀开帘子走进来,手上端着食盘,里头装了些精致的吃食,都用椭圆的骨碗盛着,分量不多,但该有的都有了,营养均衡,“王爷特地吩咐厨房做的。”
阿谷见十八还呆坐在床上,笑道:“好一个没良心的,认不出我了?”
十八连忙说:“认得的,”她想了想叫出人名,“阿谷姑娘。”
“难为你还记得我,”阿谷走过去,看见床上的人比几日前还要瘦了,以前若是迎风柳,现在就是麦穗根。
戏弄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又酸疼了许多,“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阿谷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是干什么来了:“王爷调我来伺候你,从今儿起,我就是你的丫头了!”
十八总算有了反应:“我是奴才,不是主子,怎么能有丫鬟?”她说着便要下床,“我得走了。”
阿谷将食盒放下来,连忙去按着人:“你可不能走,王爷让我看着你,不许你乱跑。”
十八愣了愣,把被子又盖上。
“你又不跑了?”阿谷瞧着稀奇。
十八摇摇头。
阿谷想明白了,没好气地说:“我说的就不听,王爷说的就听。”
十八没理解阿谷的意思,听王爷的话不是应该的吗?
阿谷将食盒摆开,整整齐齐排了一臂长,用精致的小碟子装着每碟一口的分量。
十八眉头锁紧:“太多了。”
“不多,是你平时吃的太少了,王爷吩咐了,让我看着你全部吃光,你可别让我难做,回头王爷怪罪我!”
十八怕她真的被怪罪,食盒装的再多她也硬吃下了。
十八吃相斯文,身板总是挺得很直,和后院那些下人的吃相很不一样。阿谷一直看着也不觉得无趣。
她心里好奇十八和王爷究竟是什么关系,王爷吩咐她照顾十八时的语气,不像是对一个影卫。
心里再好奇,阿谷也不敢问,前两日府上才有几个嘴碎的下人传闲话被打得半死不活,她可不想犯矛头。
赵璟到王府门口就听下人说十八醒了,匆匆就赶到了卧房,他进门的时候身上还带了些冷意,见到床上乖巧坐着的人之后才舒展眉眼。
见到赵璟回来,十八连忙坐起来要行礼,被子掉下来大半截:“王爷。”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再睡就成猪了。”十八小声说。
赵璟忍俊不禁,眯起眼睛笑道:“真成了猪就好了,看你瘦的。”说完他神情不安地坐过去。
“寿宴上下毒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与你无关,是我误会你了,你……”赵璟难耐道,“你别怪罪我。”
别的事他都能忍,唯独十八受伤和自己离心这件事他忍不了。
“王爷奉公执法,应该的。”十八认真地说,她的确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王爷对上要负责,对下要安恤,是她自己解释不清楚,又明白地露出线索。
赵璟滚了滚喉咙,目光在十八的脸上游移:“不管我做什么事,你都觉得是应该的吗?”
十八:“王爷自然有王爷的道理。”
赵璟:“有一天我要你的性命,你也觉得我有我的道理?”
十八颔首,没有一丝犹豫。
霎时间,赵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仪态,他背过身去,重重缓了几口气。
是了,他早该知道十八的回答,蠢丫头尽忠尽效,上辈子在宁王的百般折磨下也没有松过口。她那么信任自己,自然是甘愿赴汤蹈火。
只是赵璟想不明白,他究竟凭什么能让十八如此忠心?
士为知己者死,军营里的将士们衷心,是因为他们食君之禄,影卫们衷心是因为那些人都是他或提携或救过性命的,可是他两辈子收下十八之后,对十八处处揣测,事事怀疑,自问从始至终都不算善待过。
上一世,十四将十八埋葬的时候不忍愤慨,他躲在树后面全都听了去。
十四说他怎么狠心,为什么连十八的最后一面都不瞧?
他哪里是不想瞧,他是不敢瞧。
当时他错下了一步棋,导致宁王对他疑心,故而他设计让影卫在宴会上刺杀宁王,自己假意为宁王挡剑,以博取宁王的信任。
那是一步险棋,派去刺杀地影卫必须得毫不知情,下手时才不会留情,才不会让宁王看出破绽。他对十八一直心存芥蒂,怀疑她是女金安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