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楷渔人得利。
赵璟回想起当日十八和他说的话,永昌侯府的世子送礼,宗正的家仆不干了。
当时他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现在想来可以一一对应上。恐怕下毒之人是趁门房搅乱的时候溜进来的,区区一个宗正的家仆,没有人指使,怎么敢对世子无礼,想必在他背后的宗正就是有薛邈的授意。
“太后寿宴在即,赵安楷再不顾念亲情,对太后却是孝顺的。”
温驰安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刚不是在说薛邈,怎么突然扯到太后身上:“太后耳根子软,难不成你想在太后身上做文章?”
赵璟又说:“太后喜欢观音,寿礼得提前准备。”
温驰安再迟钝也发现赵璟在转移话题了,心里更觉得奇怪,往常赵璟哪一次不是将计划与自己和盘托出,今日怎么三缄其口,像防备着他似的。
温驰安却是想多了,赵璟没有防备他,只不过如今的赵璟是心境三十多岁的赵璟,他早已经不信任何人。
*
从书房出来后,赵璟马不停蹄地赶回卧房,等他进去的时候,十八已经醒了,正懵着眼睛半张,四处打量。
绫罗绸缎,香炉生紫烟,盖在身上的被子也是又软又舒服,怎么看都不像是那森冷冷的刑房或是她的花房。
还没等十八想清楚自己身在何处,赵璟已经来到她面前,仔仔细细地确认她无事后,慢慢将她搂进怀里。
“......”
十八晕乎乎地被抱了一会儿,她没力气说不出话,那人也不说话,掐着她肩膀的手反倒越收越紧,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才被放开,然后看到了王爷蹙眉担忧的表情。
“哪里疼?”赵璟小声问,慢慢靠近床上的人,每走一步,身体越烫几分,肌肤细细密密地烧着每一寸,直烧到心口。
十八摇摇头,紧闭着嘴,用鼻子吸了两口气,脑袋快垂下来,被赵璟伸手扶到了肩膀上。
“先吃点东西好不好?”赵璟讨好似的询问。
十八累得很,腹内空空如也,自然也没有力气去回答,连“想”的能力也没了,满脑子浆糊搅在一块儿。
赵璟捧着粥碗,看出十八不清醒,一勺只舀一点送到十八嘴边。
“你刚醒,不能吃太多东西。过一个时辰再吃些东西。”
十八喝了小半碗,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忽而睁着眼睛,朝赵璟看去。
“怎么,还有哪儿不舒服?”赵璟神情紧张。
陈大夫给十八检查过,应该是没有哪个地方被烙具碰到才对。
十八摇摇头。
她何止是没有哪里不舒服,她觉得太舒服了,舒服的不自在。
花房矮小阴湿,而她眼下所在的地方分明不是花房。
十八越不说话,赵璟心里越慌:“怎么了?”他颤抖着手去捧十八的脸,掌心的软肉一阵瑟缩。
“属下是在阴曹地府吗?”十八害怕地问,不敢吵醒十殿阎王。
十八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把赵璟气笑了:“怎么会觉得自己在阴曹地府?别说不吉利的话。”
过去他不信鬼神,不信天地,只相信人定胜天,可是他重活了一回,不是假的,许是他执念太深,老天把十八送回到他身边,他又怎么会不再信天地呢!
“那属下在哪儿?”
“我房里。”
“......”
十八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片刻后瞪圆了眼睛,也不说话,手撑在床边急忙就要下来,把赵璟吓得不轻,揽着人腰背又给按到了床上。
“做什么!”
怕人又要走,赵璟索性坐到了床边,将被子掩的严严实实。
“属下惶恐,属下不该在这儿......”
赵璟心内有些不满,却没表现出来,这辈子十八刚入府还没有几个月,怎么开口闭口“属下奴才”的,不过这倒是让赵璟想起上辈子和十八相处的场景。
十八和其他影卫一样恪守本分,从不会僭越半分,可自己始终不信她,非要最后十八连命都没了,他才知道后悔。
想到此处,赵璟连忙将乱动的人搂进怀里:“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了?”
这话比什么都有用,十八果然安静下来,嗫嚅了两声,赵璟一个字也没听清。
怀里渐渐传出来匀速的呼吸声,赵璟低下头一看,十八竟是又睡了过去。
“是有多累?”赵璟讷讷自语,将人抱了一会儿揽回了床上。
十八刚刚恐怕没有醒透,困得这么厉害还要恪守本分,赵璟无奈地替人盖好被子。
赵璟不知道的是,从陇西到进入王府后到被带入刑房之前,十八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不是半夜被身上的伤痛醒,就是不安地被梦魇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