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卿家里的新房子终于打好架子浇筑完楼顶了,剩下的就是简单地搞搞室内外装修和垒院墙和垫院子的问题了。当然,余下的这些活虽然也很重要,但是眼下必须得缓一缓才行。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家里的钱实在是跟不上了,已经断气许久了,甚至连向别人借都借不到了。另一个原因是,连日来一家人为了盖新屋忙得昏天黑地没日没夜的,就像是被鬼躖的一般,一个个都拌拉成灰腚老鼠没点人样了。他们不仅身体疲惫不堪,累得难以忍受,就连精神上也差不多快要垮掉了,根本就无力再继续操劳了。绳子也不能绷得太紧了,不然真会当场扯断的。
“怪不得农村里好多人家给儿子盖屋,”桂卿在这段时间里经常这样感慨,同时在没事的时候他还特别喜欢在新屋里呆上半天,这屋跑那屋,屋里跑屋外,不断地想这想那的,好像想到什么问题就能解决什么问题似的,“都是今年挖个地基,明年垒个屋框子,后年再盖个屋顶,等到大后年才开始装修内外墙皮、拉院墙、垒门楼子,有的甚至这边孩子都急等着结婚娶媳妇了,那边新屋还没收拾利索呢,原来盖一口屋这么累人啊,不死也得掉层皮!”
屋地上那些还没有被夯实的夹杂着不少碎石头和灰渣子的新鲜泥土,农村土老冒建筑队毛毛糙糙垒砌的砖墙,头顶上还粘着大块大块塑料纸的水泥楼板,桂卿自己挖墙凿缝精心布置的简单线路,北高南低倾斜得很厉害的半拉院子,被掩埋在地下的老猪圈和厕所,角角落落里那些杂乱无章的碎砖烂瓦等等,无不强烈地吸引着他的目光和心思。他太珍爱这所小小院落里的一切了,就像珍爱自己的生命或眼睛一样。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包括不可预知的将来,凡是和这个院落有关的东西他都无比挂念和惦记,就像一个战士深深地爱着他曾经抛洒过热血的战场上的每一寸土地上的每一棵不知名的花草一样。
“如果有一个地方会让我永远魂牵梦绕和难以忘怀的话,那么一定是这个地方,而不会是其他的地方。”他有时会在半夜里忽然想起这句话来,并为之哀婉动容,甚至哭泣落泪,就如同一位因为意外失去爱子的年轻的母亲一样感到无尽的忧伤和叹息。因为这里边不仅浸透和倾注了爹娘和他自己无数的心血和汗水,还饱含着那种与生俱来的说不清道不明而又绝难割舍的对故土和亲情的眷恋与不舍。当然,这其中还包括姐姐桂芹和弟弟桂明曾经无私支援的钱,尽管他对具体的数额并不清楚。让他伤感的东西实在太多,以至于他很难在新屋里真正高兴起来。
正因为有些事情过于沉重和压抑,所以他只能选择不去多想它,此外别无良策。而对于盖屋一事他正是抱着这种心态应对的,所以他迫切需要放松一下一直紧绷的神经。当他终于可以匀出一些心情去考虑除了盖屋之外的其他事情时,恰好这天下午他就意外地接到了晓樱的电话,这个电话正如一道雨后的彩虹,其实已经好久不曾见到了。
“哎,张主任,最近忙什么了呀?”听筒里传来晓樱那特有的非常类似曹颖的声音,瞬间在他心里激荡起来无数的涟漪,“怎么也不见你过来找我们玩啊?是不是忘了老同学了呀,那样可不好啊。”
“我还能忙什么,天天瞎忙呗,”他漫无边际而又重点突出地想象着她那俏丽动人的可爱模样,顿时忘记了一天的疲劳和辛苦,不禁发自内心地笑道,“你好像也是老长时间没给我打电话了吧,你竟然还说我呢。当然,男生要主动点才对嘛,不能老是等着女生打电话才符合礼貌,所以总起来说,还是我的疏忽,我向你道个歉,希望你能原谅,并赏脸给鄙人一个机会,好正儿八经地请请你,你以为如何?”
他脑子里极快地想象了一下浪漫的西餐厅和幽静的咖啡馆,顿时觉得这些地方有些太遥远了,像天空中不停闪烁的星星一样,而那些充满浓浓地沟油味道的普罗大众差不多都喜欢去的中餐馆呢,又太油腻了,也太肮脏了,都配不上她和他之间纯洁的感情。
“你这回倒是很爽快啊,”她爽朗地笑道,总是不改最初的甜美之声,仿佛她这辈子都可以尽情地如此笑下去,“不过呢,要是这样的话好像我一打电话就是让你破费的样子,那多不好啊,你说是吗?你应该知道的,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啊。”
“那要不你请我?”他换了一下语气,像平时换衣服一般直溜溜地提道,虽然他压根也没几件正经衣服可换,“反正我的肚皮正饿着呢,随时可以陪你享用一顿有滋有味的大餐,又反正我这个人吃饭从来不挑时候,不挑地点,不挑对象。”
“喂,我说,别整天一联系就是吃饭吃饭的好不好?”她饶有兴致地说道,和他一唱一和的,不去演二人转都有点可惜了,“我们完全可以换个方式嘛,对不对?现在到处都是一片风和日丽、草长莺飞的迤逦景象,正是出门赏春踏青的大好时节,你不觉得应该去亲近一下美好的大自然吗?辜负春光总是不好的——”
“亲近大自然还不如亲近你呢!”他很直接地这样想着,但是口里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意思,“我觉得你的建议非常好,确实啊,春光一转眼就溜掉了,要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