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恰好是周五,桂卿就请了一天的假,算上周六周日他一共有三整天的时间可供自己自由支配。他微红着脸佯装平静地告诉父母自己要去省城一趟去看看姐姐和弟弟,顺便再去见见几个关系要好的大学同学。道武和春英让他带上一些煎饼、辣子鸡、酱豆子等东西,他都酌情拿了一些,然后就趁早买票坐火车去北埠了。
从青云县到北埠市坐火车也就是3个小时左右。上午不到9点钟桂卿就下了路过省城的一班火车,在接近10点时他就顺利赶到了医院骨外科病区,同时按照电话里的约定桂芹也在那个点往医院里赶。桂卿比桂芹早到了那么一会儿,因此在姐姐赶来之前他已经大体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和弟弟的具体伤情。到底都是青云县土生土长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都是血气方刚的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人,哥哥和弟弟一样也没把弟弟这次受伤住院太当回事。在互相简要地通报完双方近期的基本情况之后,他们哥俩甚至开玩笑般地合计起怎么继续把弟弟的生意搞大做强的事了。等桂芹紧赶慢赶地来到病房,并且亲眼看到她的两个活宝弟弟正在嘻嘻哈哈地像没事人一样在那里随意谈笑风生的时候,她真是有点哭笑不得的意味,同时又觉得心里非常温暖和得意。
桂芹本来想着一进病房门的时候她会神色肃穆外加内心暗喜地主动问问一声“弟弟你来了”,而桂卿也应该面色稍微凝重外带较为亲切地回一句“姐,我来看看咱弟弟了”,然后两人再细细地聊起最近双方的情况,特别是老家的各种情况,毕竟他们姐弟已经好久没有见面畅谈了,结果可倒好,她竟然非常意外地看到这两个宝贝弟弟居然一点都没把小弟挨打受伤和住院动手术当回事,这种叫她感觉哭笑不得的情形迅速激发出了她脑子里另外一种对此事截然不同的态度和想法。
“他们才比我小了区区两岁而已,可以说是相差无几,非常接近,难道我们姐弟之间就已经出现传说中的代沟了吗?怎么看同样一个问题的态度竟有如此大的差异?”她一边兀自这样乱乱地想着,一边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个可爱的弟弟并和他们打招呼说话,刚进门时心里陡然出现的那一点意外和吃惊之意早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唉,他们到底还是年轻啊,经历的事情少,遇到什么事都会本能地往好的方面想,往光明的方向奔。也许是我平时过得有点太过忧郁和沉闷了,或者是遇事想得太多了,并且唯恐别人对我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和意见,平时就怕事情办得不周全,不圆润,不融通,有什么让人笑话的瑕疵和毛病。其实仔细想想我确实活得比他们哥俩要累,我整天考虑这个考虑那个的,脑子里几乎就没闲过。”她在和弟弟们热情地打招呼说话的同时在脑子里不停地感慨着,叹息着,甚至是正儿八经地反省着,觉悟着,大有愁肠百结之态而又缺乏愁肠百结之实,从而给人一种心思极为细密和情感特别丰富的精致印象。
桂卿因为并不经常见到姐姐,所以对姐姐的如约到来感到格外的高兴和亲切,其实他并不是特别深刻地知道即使同在北埠这样的大城市工作和生活,桂明和姐姐也不是经常见面的,只是偶尔有比较重要的事了才会见上一面。自从姐姐结婚以后独立意识一直都比较强烈的桂明自觉不自觉地就把姐姐当成了外人,当成了姐夫世林的夫人,而他所不能真切体味的则是姐姐却始终都把他和桂卿当成自己的弟弟。桂明和姐夫世林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他一直都感觉和对方之间有隔阂,有距离,有鸿沟,这种天然的不亲近情形也在无形当中拉远了他和姐姐之间的联系,从而造成了姐姐一心欲亲近弟弟,而弟弟则有些不怎么在意的情形。
“如果我有能力和权力给姐姐亲自挑选丈夫的话,我一定不会选中徐世林这家伙的。尽管他表面上看着好像没有任何过于明显的缺点和毛病,几乎和个社会主流意义上的好人差不多,但是我能肯定他在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想当乏味和无趣的人,是一个一旦放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再也找不到半点人影的人。所以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他其实都配不上我亲爱的姐姐。”桂明经常抑制不住地这样想道,有时候甚至想得比这还要出格和离谱几分,虽然这已经明显超越了他日常的思考范畴和分析水平,压根就不是他这样一个和自己的姐夫同样平庸和流俗的小弟所能轻易梳理清楚的事情。
不过非常可惜的是,他好像从来都没能看清楚这一点。
与此同时,他似乎也明白这样一个非常有可能出现的事实,即如果姐姐从某种途径知道了他心里竟然还有这种比较僭越的想法的话,一定会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并会半真半假地说他几句这样的话:“就你那点单纯的生活经历,你懂什么呀?小毛孩子不要随随便便跟在大人后边瞎胡猜,因为婚姻生活过得到底好不好,两口子处得究竟怎么样,那都是大人的事情,和夫妻二人之外的任何人关系都不大。”临到末了她恐怕还会加上这样一句打击性更强的话:“另外,我说亲爱的老弟啊,别忘了管好你自己,抽空好好地给我找一个各方面都说得过去的好兄弟媳妇那才是最最正经的事呢,别的事情你就不要瞎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