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从吴舟月的嘴里说出来，就不是简单的词了，不是想要一件衣裙或是想要什么物质之类的东西那么简单。
陈文璞无言。
许久后，他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我给的可能不会很好。”
末了，他补充：“你会后悔的。”
说得很确定，很肯定。
吴舟月破涕而笑，握住他的手，脸颊贴上他粗糙的手掌心，慢慢垂下眼帘：“只要是你，我为什么要后悔呢。”
她是真心这么想，如果不是陈文璞，她才会后悔。
陈文璞目光不离她左右。
在京州第一次见面时，她才十九岁，不管是一年前的十九岁，还是现在的二十岁，吴舟月于他来说，很小，相当小。这么年轻的女孩能经历过什么呢？又见过几个男人？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男人心险恶，不知男人身丑陋。她什么都不知道，可他知道。
不过，不重要了，倘若有一天她真后悔了，到那时也没用了，他给她的，她觉得好或不好，她都受着，是接受，是忍受，她都得受着。
思及这里，陈文璞深深叹气。
自遇上吴舟月，他叹气的次数很明显得多起来，无可奈何。他佯装生气，捏捏吴舟月的下巴，“话说得太早，今天是这个说法，明天谁知道你会不会变卦？”
“你不相信我？”吴舟月板住脸，严肃道：“我说不后悔就不会后悔，说到做到，做不到就……”
拖够悬念，却不见陈文璞上钩，吴舟月垮下脸。
“就怎样？”陈文璞眼里有笑。
不上他的钩，非得逗她一下，然后自己上钩，哪有这样的成年人！吴舟月撇撇嘴，跪直身子，双臂环上陈文璞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说：“做不到，就罚我陪你到老。”
小小年纪，她怎么能如此轻易说出“陪你到老”这种近乎是誓言的话？
陈文璞内心震动，不禁哑然。
“相对的，我要什么，你都要给我。”她在他耳边继续说。
是誓言，是甜言，更是诅咒。
“是我低估你，你是真的很能折腾我。”
听不出他声音里有什么情绪，吴舟月抬头看他，却迎上他的吻。片刻怔愣，顺势而为，吴舟月摸向他的裤腰，一边和他接吻，一边探索他的身体，就要到达“目的地”，他捉住她的手按上他的胸膛，“今天不做。”
吴舟月眉头一拧：“你！……”
“你生着病，等你好了再说。”
他低头又吻了吻她。
病了几日，吴舟月就享受了陈文璞几日的贴心照顾。说是照顾，其实就是陪陪她，真正照顾吴舟月的人是英姐。英姐不喜吴舟月，但需要她做的事，她仍会做好，不会把私人情绪带进工作里，英姐在这个家中生活得太久，照顾这家人已不再是一份工作那么简单了。
今天陈文璞不在，不知去哪里又忙什么。
一楼侧厅廊道，佣人正在挂东西，一幅陈文璞自申城买来的画，仿的是林风眠老师的画风，私人画作，并不出名，买来后特别做了精致外框，昨晚送至大宅。吴舟月一下楼就瞧见了，定定看着，过去好一会儿，她对佣人说：“歪了。”
到时间，英姐提醒她记得饭后吃药。
吴舟月不情不愿地吞下药囊，将水杯交给英姐，想着什么，在英姐要走开时，她喊住英姐，先道谢，然后用不熟练的粤语问起那天她在书房发烧的事。
偷偷翻陈文璞的东西，无意翻出那张照片，在书桌地下一遍又一遍地看。吴舟月认为，至少要到第二日天明，佣人打扫她卧房才会注意到她。
英姐面无表情：“吴小姐，你不必谢我，那天是静铭发现你。”
陈静铭？吴舟月诧异，想多一些情况，英姐已经走开，不好再追问。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陈静铭从负楼上来，才做过器械运动，一身汗，黑色宽松无袖的运动衫可见汗痕。吴舟月心里想着事情，一扭身，猝不及防撞上陈静铭。他伸臂扶住她肩膀。这一撞，思绪归位，令吴舟月近距离地看清陈静铭毫无遮掩的胳膊，看清他的文身，原来不止前臂有文身，连上臂也有。
前臂上缠绕在一起的植物是荆棘，上臂则是红眼睛的鸟，是什么鸟，看不出来。因为他较白的肤色、秀气的肌型，文身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可怕，打破她对文身的偏见——在京州也见过有文身的男性，他们不像陈静铭，他们是地痞流氓，文身是他们拿来壮大自己恐吓他人的工具。此外是受师傅的观念影响，师傅认为文身邪恶不良，有文身的人一定非善茬。
“它是什么鸟？”吴舟月想着就直接问出口。
陈静铭即刻收回扶着她肩膀的手，看一眼自己的上臂，“是乌鸦。”
“乌鸦？”吴舟月睁大眼睛。
不可思议，居然会有人把乌鸦纹在身上，在她的认知里，乌鸦是不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