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辜负申掌柜的期待,许抱月在市集草草走了一圈就回去了。 这时代没有冰箱,她怕来之不易的肉——骨头坏了。早早把它煮熟了才是要紧事。 回去时,城西也是安静得异常。 许抱月挽袖口在河边清洗骨头,无意瞥见了二姐白皙的手臂,许平安当即轻咳一声,再回过头去,左右探看,就怕来了个陌生的儿郎。 各家都接了织云布庄的绣活,今日没怎么人出门。 他们回时,郑夫人倒是刚好出来,等看清他们提的东西后,眼角瞬间耷拉,又干巴巴笑道:“你们去买肉呢。” “骨头。” 许抱月纠正道。 “骨头。” 许平安也跟着道。 郑夫人默默汗颜:我晓得是骨头,不然我还站家门口? 她看不上骨头,那么大的骨头棒子,熬了汤倒是还成,只是这玩意儿很费柴火。 家里这两捆柴,可不能轻易用了。 好在郑夫人瞧不上,骨头守卫战完美收官。 到了家,许平安明显轻快得多,小碎步哒哒的,给锅里加水,去后院抱柴来。 完了,还端了一碗洗干净的白杏来。 就着烧火的功夫,和她说悄悄话。 “二姐,你吃。” 这会儿,许抱月正在揉面,这具身体的胃口实在是小得可怜。 早上那一碗粥,一小片馕,到现在似乎还在腹中。 宁川的小白杏,她连着两个,长叹一声:“这杏子果然很甜,长姐吃了吗?” “吃了吃了,我洗了两碗,一碗放在外头给她了。” 好极,今日女主没出门,除去骨头,都没开销。 临近午食,城西土屋这片,飘散着浓郁的肉香味,也不知许家的烟道里散去的,还是从破败的门缝。 郑芳芷绣花的动作不停,郑夫人频频吞咽口水,“这玩意儿这么香呢?早知道就和她要一块了。不过,再等等,那小妮子怎么着也得端一碗来孝敬我的罢。” 母亲将这话说的顺嘴自然,觉着理所当然,丝毫不觉着有什么。 郑芳芷先替她红了脸,想着自家昨日吃肉,也没喊他们过来。 可自己能说什么呢?说了只怕得遭母亲一顿责骂,说吃里扒外,黑心肝……再难听,在抄家那几天,她也听过。 还是长姐握了她的手,哭着劝道:“家里巨变,母亲伤心难耐,妹妹多多体谅。这几日,我也打点过了,妹妹别听外头传的多可怕,那些人是夫君仔细调查过的,绝不会害了人。” 唉,想起那一幕,郑芳芷的泪不由掉了出来。 没等手忙脚乱去找帕子,郑夫人先她一步,径直用袖子接住了那滑落的泪珠。 “母亲……”郑芳芷话音哽咽,想说日子再难也罢,好歹还有长姐在。 郑夫人仔细擦完,又数落一句,“瞧瞧,险些坏了这帕子。” 郑芳芷心头的热气被扫荡一空。耳边仍是熟悉的话: “你这孩子,做事怎么也毛毛躁躁的?家里是缺了你吃的不成,何故于闻了肉味都哭起来?传出去,别人还道我是后娘呢……” 唉,她就知道是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郑芳芷吸吸鼻子,赶紧解释道:“是女儿的错,想起了离京前的事,也想念长姐……” 郑夫人喋喋不休的骂声总算了止住了,又念起了郑秋兰的好来。 “也亏得有秋兰在,打点得那么好,我们才能顺利走到。当初也是傻得很,没同他们收些银子,这差役们也不单是护送我们,没道理这银子全教秋兰出。” 郑芳芷面色红白交替,小声嗫嚅:“那时尚不知来路,如今再提反而是不美。若是将此记着,来日有了难处,各家总会记着这份情的。” “看你往日悄没声的,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如今秋兰不在,丰州的官我们都不熟,银子再多也没处,不如人情得用,万一他们傍上了衙门里的人,那可不能忘了我们郑家的恩情。” “母亲说的是。” …… 郑家母女盘算着来路,许抱月也是,捞出了一截羊骨头,足足熬了两个时辰,上头的肉也松动了。 一截削尖的筷子,将它们都剔了下来,许平安见二姐的动作利落,也不知怎么就红了眼。 他和母亲、长姐在京中,日子虽比不上富庶的世家,但也不至于缺了肉吃。二姐在乡下,或是经常买便宜的大骨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