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权衡了良久,最终陈苏还是妥协了。
他紧盯沈流灯,试图为节节败退的自己争得最后一丝底线,“左护法若是听了缘由,便不去寻山神了吗?”
毕竟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他若不尽快做出抉择,不停流逝的时间也会将这件事推向最终结果。
但到那时,恐怕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
“当然。”沈流灯安抚着他,削葱根般水嫩的手指缠绕把玩着绸缎似的乌发。
“本护法既不是大慈大悲的菩萨,也不是什么路见不平的侠士,若不是出于好奇,你们装神弄鬼骗娶新娘的事与我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沈流灯似是临时起意的态度让陈苏稍稍心安了些。
只要左护法的目标不是义父就好。
他深吸了口气,微凉山风掠刮干涩喉腔,低哑声音缓慢吐出,“山神是……我义父。”
“难怪你这般在意他。”沈流灯点头附和着,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陈苏想了想,极为简略地解释了“山神娶亲”的缘由。
“义父之所以设这局是为了义母,她身中剧毒。”
尽管陈苏已经尽量缩减词句了,但善药理的沈流灯还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所以让杨家村的人每年供一个新娘,是为了当她的药引?”
陈苏低着头闷闷应了声,“……是。”
纵然知晓左护法原不是什么好人,但陈苏还是怕在她眼中看见鄙夷厌恶。
难解之毒对大多数善毒之人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就连沈流灯都不例外。
她追问道:“什么毒如此霸道?竟需一年一个姑娘作药引?”
陈苏抬眸快速扫了眼她的神情。
没什么异样,只是好奇与兴味。
他便没再如同受罚般低垂着头,“我也不知。只知义母异常嗜睡,毒发时如坠冰窟,生不如死。”
听着越来越熟悉的症状,沈流灯把玩发丝的手指微顿,兴致勃勃的眼眸凝滞。
这症状……怎么同她身上的寒毒相差无几?
思及两年前他盗赤血草之事,沈流灯问:“那赤血草也是为你义母所求?”
她主动提及赤血草了。
她果然还记得他。
陈苏黑沉的眸子透出点光亮,盯着她道了声,“是。”
可陷入沉思的沈流灯压根就没注意他微灼目光。
嗜睡体寒,还需赤血草救治,八九不离十了。
但这寒毒是老头子用来控制明教教众的,他义母怎会中此毒?
难道他义母以前是明教的人?
寒毒之霸道,不仅仅是毒发时让人如坠冰窟,痛苦不堪那么简单,听闻若是连续三个月不服用解药,必会在睡梦中暴毙而亡。
就算是从陈苏盗药那时算起,也已有两年之久了。
陈苏的义父,不简单啊。
想来那水中极难察觉的药应是他的功劳。
见她若有所思,陈苏出声询问:“左护法……是有什么不对吗?”
望着不远处的陈苏,原本想着就算见不到“山神”,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算有个交代的沈流灯,悄然改变了主意。
她想会会陈苏义父。
她看着毫不知情的陈苏引导似地道:“我知你义母中的什么毒。”
陈苏本就定在她脸上的目光,更是不动了。
果然,她的下一句是,“也恰好知晓解法。”
笃定自信。
明教勾魂刀是把华丽锋利的毒刀,他如何不知她善毒。
但义父研究了十多年的毒,在她口中轻飘到似是迷药般小打小闹的药……
这让陈苏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陈苏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看他的眼神应是在意的,不置一词无非是不信她放下的狂言。
沈流灯坦荡迎视陈苏的审视,想了想软声道:“我善毒你应是知晓的。解毒制毒本就是一脉相通,我是大抵知这毒该如何解,但也要看见本人再下定论。”
两年前他单靠直觉就信了素不相识的她,是因为赌上的是他自己的命,死了便死了。但如今事关义父义母……他倒不敢赌了。
难得见他这般犹疑。
自身份被沈流灯点破后,陈苏虽有心再拾起马甲,装作无事地穿上,但生长在山野中的他终究不是什么城府深沉之人,在心上人面前难免露出点自己的本性。
尤其是他眼中一腔孤勇的赤忱。
难以掩抑的炙热情感让沈流灯想起了她幼时在雪地里救的一只小狼崽。
随着伤慢慢痊愈,小狼崽从最开始的奄奄一息也要对她低吼龇牙,到后面敛起爪牙主动往她怀里钻。
野性凶恶的它被她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