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行又“哼”一声,看他还算谦卑,便不再跟一个病人计较,唤小乔来帮忙。
小乔掀开李嵐芷的被子,露出已经被血水浸透了的中衣。
宋怀安顾不上心痛,说:“把中衣剪开吧。”
“嗯。”
宋怀安和小乔连忙一起把李嵐芷的中衣剪开。
温知行施针后,又观察了一下她的伤口,说:“饭吃不下,药喝不进,只靠施针恢复得慢,拖来拖去也是麻烦。”
宋怀安蹲坐在床边,愣愣地看着李嵐芷,说,“奴婢保证,小姐以后会好好吃饭、服药。”
温知行侧目看了他一眼,这人面容白净,皮肤细腻的如女子一般,看不到一根胡须,中等身高,身材瘦削单薄。顶着这身皮肉,只需眉目略清朗些,便算得上是个翩翩佳公子了。
温知行轻笑一声,起身告退,“这里没有老夫的事儿了,老夫回去喽。”
宋怀安连忙站起来,“恭送温大人。”
他把温知行送到院里,又出声相留,“敢问温大人……”
温知行回身,“什么?”
“上次从奴婢这里拿走的药……”
“让秦将军拿走了,找他要吧。”他嘿嘿笑一声,“走了。”
温知行脚步轻快,一扫先前被李嵐芷痛骂的不快。
那日,秦峻给他送来好多丹药,跟之前那个吊命的丹药一样,个个都算得上神丹。有了这些药,马上就会有药方,你不去问问你温大人是何等人物。
看着温知行离去的背影,宋怀安咬了咬后槽牙。
他带来的行囊被秦峻翻了个底朝天,那些从宫里带出来的灵药都被他搜走了,现在连这瓶救命的药,也落在了他手里!
一起被搜走的还有公主的几根簪子和绢帕,那些都是他们出盛京的时候,他在地摊上买的不值钱的东西,防着公主弄丢备用的,现在什么都没了,堂堂公主连一个素簪都没有!
这个土匪是想搜出点什么?圣旨吗?有圣旨他也不会带在身上!
宋怀安负气转身回屋。
李嵐芷还在昏迷,小乔伏在床边打瞌睡。
宋怀安走到小乔身边,轻声说:“小乔姑娘,你去睡吧,以后我给小姐上夜。”
“哦,好。”
“姑娘,还有一事相求。”
“您说。”
“烦请姑娘明天准备一些棉布、芦苇杆、蜜饯,有梅子口味的蜜饯更好。多备些,无妨。”
***
李嵐芷虚弱的趴在床上,怀安跪坐在床边端着浓黑的药,里边插着根芦苇杆子,“小姐要喝药啊……不喝怎么行……”
“不喝,太苦。”
“今天有蜜饯,不怕苦了。”
“怀安……不要再逼我了。这药苦,也比不上我心里苦。”
李嵐芷双眼中,一丝光彩也没有,木讷地盯着某一处。
宋怀安端着药的手臂颓败地落下,眼眶猩红,“小姐,把您送进将军府的时候,您在路上还跟奴婢说您想活呢。为什么真进了将军府就一心求死了!早知如此,奴婢那时拼了命也不能把您送进来啊……”
那个时候是真想活,而这几天也是真想死。李嵐芷无声的悲泣,眼泪簌簌落在枕头上。
“公……小姐,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禽兽欺负你了?奴婢去跟他拼命。”
他欺负她?这一顿要命的板子是他给的,但这算欺负吗?秦家百余口的性命加他一身的伤,换这一顿板子,她还有得赚呢,算不上“欺负”。
“他没有……只是我一醒过来,看到的所有人都不认识……我,我,呜呜,还光着身子……”李嵐芷想起醒来的那天,只觉得自己没有脸面活在这世上,更不肖说还是活在仇人的案板上做鱼肉。
养好身子后,还会有多少羞辱等着她?她连想都不敢想,倒不如不醒来才好。
“您以前救奴婢的时候怎么跟奴才说的,您忘了吗?”宋怀安愁容满面,把药先放回桌上,俯跪在床边仰头跟她说话,“那时候奴婢还小,奴婢的姐姐不知道惹了哪位主子,投了井。奴婢独自在宫里没人护着了,差点被打死。您救了奴婢,奴婢只会哭不肯吃药,您跟奴婢说,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才是便宜了仇人。您这会儿怎么自己想不开了……您还说,死是最容易的,活着面对才是难,人就不能轻易认命。这些话都是您说过的……”
“渡人容易渡己难。怀安,你比我坚强……”
“公主!”宋怀安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您再想想太后,她被囚在宫里,还等着您回去呢。”
听到这个,李嵐芷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公主不哭!奴婢错了,您现在这副身子哭不得。”
李嵐芷努力平稳住情绪,她现在确实一激动就眼前发黑,这幅身子弱的似风中残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