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峻那日怒气冲冲离开西院后,发了狠下决心在她大好之前再也不会去看她,并让自忠传令下去,不准再向他报任何关于西院的事。
他就安心等她身体好了再折磨她。
没想到仅过了两日,傍晚,秦将军在书房气定神闲地看《战国策》,自忠又在书房门口转悠开了。
“你又怎么了!”秦峻从屋里冲着他喊。
“将军…”自忠都快哭了,“您不要打奴才……”
“你做了什么要挨打的事?”
“马上就要做了。”
“……”秦峻用书脊敲一下桌面,斥他,“别耍宝,有话就说。”
“西院的姑娘……”
秦峻现在一听“西院”就头疼,“又怎么了?”
自忠苦道:“西院的姑娘一直不肯让人看背上的伤,这两天没上药,估计伤口有炎症,这会又发高热了。”
“温知行呢?”
“温大人被姑娘狠狠骂了一顿,根本进不得姑娘的屋子,更别说请脉了。”
“服药了吗?”
“听将军的,让人捏着嘴灌药了,只不过……服一碗,吐半碗。”
秦峻以手扶额,气得笑了出来,好极了,这个女人真是好样的。
他靠在窗边,初生的月亮把月光洒在他脸上,内心得以平静。他捏住眉心,这一点疼痛就足以让他找回理智。
他当然知道她想要什么。
自忠回了西院的事之后,在院子里候了半晌,正揣测这位爷是个什么心思的时候就听见那爷的声音响起,“把东院关着的那个送到西院去。”
自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应了声“是”就去了。
与她每次交锋,都是满盘皆输。
***
李嵐芷趴伏在床上,身体滚烫,还时不时抽搐两下,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但没人听懂。
她在无尽黑暗中回到那一天,先帝原本是不让她观刑的,她执意要去。先帝爷也生气了,给她安排了监斩席上最好的位置,看得最清楚的位置。
秦朗戴着枷锁镣铐跪在刑场一角。
行刑台太小了,一次只能跪三十多人,所以分了三批行刑。
第一批罪人行刑之后,三十多颗人头同时落地,一瞬间她就晕了过去,奴仆要把她搀走的时候她又醒了,逼着自己看完行刑的全过程。
一百多颗人头成了她的噩梦。
她在梦里挣扎呼喊,但这副身子动不得,嗓子喊不出。
“小姐!小姐!怀安在呢!”
床上的人不断抽搐、梦呓,宋怀安扑在床边,他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万般无奈之下他摁住她颤抖的双臂,“小姐,醒来再罚奴婢僭越之罪吧。”
李嵐芷感觉到双臂有了束缚,终于平静下来。
宋怀安帮她把脸上黏腻的碎发理在耳后,轻声说:“奴婢帮您整理仪容,罪上加罪,快醒过来罚奴婢吧。”
“宋公子,她听不见的。”小乔站在一旁无奈地劝他。
“能不能请小乔姑娘帮个忙?”
小乔眨眨眼,“你说。”
“帮小姐拿一套干净的中衣换下,但是要反着穿,可以吗?”宋怀安给她比划一个后背、前胸反过来的手势。
小乔明白了,点头道:“可以的。”
“然后再请温大人来给小姐施针,可以吗?”
小乔为难道:“这个估计不成,这两天李姑娘可把温大人得罪死了,温大人说再也不会医治她。”
宋怀安默了一默,“温大人府上在何处?奴婢代小姐去赔礼。”
“这个……还是问过拾翠姨娘吧……”
“好!”
宋怀安转身欲走,却听见拾翠姨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宋公子不必麻烦了。”
下一刻就看到拾翠和温知行前后走进屋来。温知行一脸的不耐烦,看到床上又昏迷了的李嵐芷,翻个白眼,用鼻子出了口气“哼”!
拾翠柔声劝,“温大人息怒,等她大好了,让她备礼去您府上,给您请罪。”
“我哪敢让她请罪!”瞎子也看得出来秦峻多在乎这个李姑娘,在乎到完全不把他这个军医当人了,他给人看病,还要被病人指着鼻子骂,他没有尊严的吗?
昨天刚被骂完,今天又把自己绑来,不来就要被扔出关,还有没有天理了!
宋怀安不知道前因,但听到这里也懂了个大概,赶紧向着温知行作揖,“温大人息怒,奴婢代小姐向您请罪,请大人宽宥则个。奴婢愿为温大人犬马效力。”
“不敢!”温知行一甩袍袖,净了手后在床边坐下,冲着不省人事的李嵐芷揶揄道:“呦,烧晕了啊,我以为那么凶的人不会生病呢……”
“大人,昨日是小姐莽撞了……”宋怀安又低了身子作揖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