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鸢毫不在意地盘腿坐在凳下,将瑶琴放在膝前。
手指轻轻抚过琴身,便有一串如流水般动听的琴音倾泻而出。
陈枝问道:“阿鸢,你这是……”
这是做什么呢?周遭的商贩和行人的目光,都被阿鸢吸引了,大家饶有兴致地看过来,阿鸢却没有丝毫慌乱,仍是一贯的淡定和从容:“阿姊,今日我决定在燕子街抚琴,帮你揽客。”
什么?!
陈枝听罢,当下觉得不可思议:锦城民风虽算开放,但女子当街抚琴,大多会被人当做伶人,并非什么好事,若再被程伯母知晓……
想到这里,陈枝急忙劝道:“阿鸢,不行啊!招揽生意,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你这样,要是被程伯母知道了,她一定会生气的!”
“阿姊是担心我被娘亲责骂?”
阿鸢幽幽抬眸,眸里映出一江春水,波光粼动,樱色的唇瓣轻启:“别怕,没事的。”
说罢,一双纤长洁白的手已触上琴身,琴声泠泠,如同“她”的声音,清脆又夹杂细微的冷。
街上的行人觉得稀奇,皆闻声而来,陈家猪肉铺前很快就围满了人。
“阿枝,给我称两斤炙肉吧。”
“给我来两斤熏肉!”
……
众人停在陈家猪肉铺前,目光被阿鸢所惑,只觉摊前的炙肉更加鲜美,纷纷掏出钱袋购买。不一会儿,炙肉就卖了一大半。
可阿鸢的琴声始终没停,从轻扬婉转的曲目,到激越悠扬的琴调,只看见“她”雪白的双手灵活在琴上拂过,便好似将一整个江南的春天和塞北的风光都绘在众人面前。
直到最后一声琴音落下,所有人依然恍然如梦,怔惘地愣在那里,盯着“她”一动不动。
陈枝也是如此,眼神始终落在“她”身上。
想不到,那样如雪的一双手,竟蕴含着如此磅礴的力量。
一曲终了,陈家猪肉铺的炙肉全都卖光了,人群不知谁带头鼓起掌,一时,掌声擂动。
陈枝对阿鸢愈发崇拜,她初时以为“她”脆弱,后来却一次次颠覆她的认知。
脆弱的人是自己,阿鸢根本就不脆弱,反而,“她”身上好像有着力挽狂澜的自信和淡定,只要“她”在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觉得害怕。
“阿鸢,你累了吧?快休息一下。”
陈枝心疼地执起“她”的手,见本是玉雪般的手,因弹奏时间过长,指尖早已微微泛红。她轻轻吹着“她”的指尖,试图替“她”驱散疼痛。
“阿姊,我没事。”
那点柔软的暖意,却紧紧攥着“她”的掌心不肯松开:“阿鸢,你的手指都红了,待会儿我帮你搽点儿凝露,很快就会好的。”
阿鸢点头,脸色略有苍白,今日“她”弹琴时长过久,脑袋又有些发晕。
陈枝见“她”扶额,急忙问:“是不是今日还没吃药?”
“她”虚弱吐出两字:“无碍……”
可“她”这副模样,哪里是无碍呢?陈枝心里早担忧起来:“阿鸢,咱们回去,我替你煎药!”
也许这就是“因祸得福”,看着女子焦急的面庞,如水的明眸充满了关怀,阿鸢竟觉得,脑内的眩晕也减轻了。
程家小院。桃树开得愈加炽艳,朵朵桃花绽放在一丛翠绿深处,春色满园浮暗香。
柳枝也抽起了长条,随着微风,在半空微微拂动,院子里洋溢着静谧祥和的氛围。
幸好程氏不在,陈枝心里那种不安和慌张才渐渐消退,端着煎好的药往阿鸢的房间走去。
室内静极了,阿鸢脸上似有疲累之态,当真躺在梨木床上阖眼睡了。
陈枝不忍打扰“她”,默默将药放在桌上,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静静注视着“她”。
“她”侧身而卧,玉色般的面容正对着陈枝,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透着一层薄薄的光。
狭长的凤眸闭着,多了一分柔意,可高挺的鼻梁斧凿般深刻,又让人窥见“她”冷冽坚硬的一面。
雪白衣衫往上撩,露出一截如玉的手腕,上面几条青绿色经脉,明晰又漂亮。
陈枝看了一眼,急忙替“她”将衣袖抚平,又见藕色锦被“她”压在身下,忍不住捏住被角,帮“她”轻轻盖在身上。
陈枝正替“她”细细掖着被角,目光落在阿鸢身上时,讶然发现,阿鸢的眸子倏然睁开了。
一双狭长精致的凤眸,睫翼浓长,颤颤间,眸内似乎盈出一层水雾,樱唇轻启,如同低喃:“阿姊,我冷……”
陈枝又想到初见时,“她”发寒疾的模样,急忙伸手探向“她”的额,只摸到一点冰凉,并不似那日的寒冷,不由问道:“是寒疾发作了么?来,起来,我喂你喝药好不好?”
她伸出双手,想要将床上的人抱起来,却发现是白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