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她们院子,程夫人一定会好好嘱咐你,告知你一些注意事项的。”
程家小院里,弱柳扶风,在月色下更显得袅娜,桃花一簇簇开放,暗香顺着风,在鼻间缠绕。
程氏早在院门口等着,见到陈枝,忙将她引入厅堂。
室内布置得极为雅淡,一张梨木桌,四张棕漆玫瑰椅,一旁的香几上用青花缠枝纹瓶养了株淡粉的桃花,而阿鸢,则一袭白衣站在那儿,平白添了几抹艳色。
程氏看了一眼阿鸢,说道:“阿鸢,你先回房,娘有要事跟阿枝说。”
阿鸢懒懒抬眸看向陈枝,漆黑的眸,深不见许。
陈枝也不知“她”是否听说她要相亲的事,只觉面上有几分羞赧,但好在“她”到底什么都没说,径直往内室走去。
程氏拉了陈枝往玫瑰椅上坐,对她道:“阿枝,今日你爹托我教你礼仪,其实照我看,你爹是多虑了。你虽是做杀猪的营生,可接人待物素来大方得体,程伯母实在挑不出你的错,但只一点,程伯母要提醒你。”
陈枝谦虚道:“程伯母太夸奖我了,阿枝还需要多向程伯母学习才行。”
程氏笑着拍拍陈枝的手:“阿枝,见男方时不妨让他等上半刻钟,看看他作何反应。若是暴躁大怒的,想来脾性不大好,便不能要。最要紧的,是要温良有礼,否则都不能答应,明白么?”
她声音温婉,面上带着柔柔的笑意,陈枝只觉心内暖暖的,一阵感动油然而生。
“程伯母,您待我太好,阿枝很感激您。如果阿枝这次能觅得好郎君,一定不会忘记程伯母的大恩大德。”
程氏伸手,替陈枝拂正额前的碎发,仔细打量着她:“黛眉星目,巧笑倩兮,阿枝,你是个好姑娘,一定会有一个好归宿。”
先前,她看阿枝似对那悬壶堂的沈南星有意,近日,却又听陈老爹说准备给阿枝相亲。
细细一思索便明白了,大抵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阿枝,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家,没关系的。”
陈枝听了她这句话,眼角倏然红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可在程伯母面前,却好似所有心事都被她窥破。她既觉得羞赧,却又在她温柔的注视下,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疼爱。
她想,如果娘亲在世,也一定是像程伯母这般待自己吧。
陈枝想了想,离别之际还是深深给程氏鞠了一躬,程氏瞧着她那乖顺又懂礼的模样,心底也不禁惋惜,直到人已出了院门,她还有些微愣。
喃喃道:“是个好姑娘,可惜了……”
“娘亲可惜什么?”阿鸢从内室走出,脸色却比之前显得更为幽冷。
“她”适才避在门后,可全都听见了。娘亲在教导陈枝相亲事宜,又说了好些关于挑选男子的心得,“她”越听,越觉心口窝火,一句话便似夹枪带棒般吐出。
“娘倒是真的准备改行做媒人了!孩儿佩服!”
程氏心头仍挂着陈枝的事,对于“她”这句不恭的话也就算了,笑道:“你知道什么?女子一生中的大事便是嫁个好夫君,阿枝那样好的姑娘,娘亲也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
“明日阿枝去何地相亲?”
“邱记茶馆……咦,你这孩子关心这个做什么?”
阿鸢转过身,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抹隐在暗处的冷笑:“没什么,随口问问。”
心里却仿佛埋下了无数火种,只差一点引子,便能让“她”将满腔怒火发泄。
可是为何怒,却又令她心底一阵烦躁。
陈枝那张盈盈泣泪的脸庞,蓦然就印在脑海,愈发清晰,连她眼角的红,也看得一清二楚。便又忍不住想起那日在桃林,她紧抱自己手臂的画面,当真是暖人肺腑,我见垂怜。
隔着冰冷的墙,“她”目光幽深似海,忍不住伸手,轻轻扣了扣。
“咚、咚、咚。”
刚好三下,却听见墙的那一面似乎传来低声询问:“是阿鸢么?”
“她”却止声,望着一室黑暗,于虚空中,仿佛描摹出一个眉目娇俏的女子,正温柔对“她”微笑。
双手倏然绷紧,将床下锦被一团握住,良久,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