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皆非俗物,怕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她虽在宫里,可见过的达官贵人怕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几人并不识得。
那人显然是个识货的,见二人穿着皆讲究,又笑着问道:“不知如何称呼?”
褚昱这才转过去看他:“问人姓名,不该先自报家门?”
那人噎了一下,又笑着说:“是在下的疏忽,我是金陵方氏方睢宴,这几位是来京路上所识的好友。”
竟然是金陵方家。
江韫最喜欢的便是他们家的香。
她从褚昱背后探出个脑袋来看人,方睢宴怔愣片刻,笑着颔首,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褚昱木着脸往左挪,挡住江韫,躬身道:“在下清河褚衍之,我身后这位是云嘉郡主。”
顿时那些人窃窃私语。
云嘉郡主乃长公主独女,长公主曾是大景最为尊贵的人,听说御花园的海棠见了她都得敛去花容。而云嘉郡主在容颜上,与她相比,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睢宴眸子一亮,正色道:“竟是云嘉郡主,叨扰郡主是方某的罪过,还望郡主见谅。郡主今日来明山也是要去寺里吗?”
江韫喜他家的香,可见这方睢宴闻得她是何人时紧盯着她的目光,便打心里头不大喜他了,自然也不愿再同他多话。
她伸出两根手指悄悄的拉了拉褚昱的袖子,示意他去同方睢宴周旋。
但褚昱似乎未曾理解她的意思,他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江韫,“怎么了?”
“……我想去找兄长了。”
江韫胡诌。
褚昱认真道:“表兄他们很快便下来了,你…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他们。”
江韫瞪她。
褚昱轻笑,低声说:“他们应当待不久,郡主且在此安心等候。”
江韫半信半疑,褚昱又上前与他们说了几句话,方睢宴便带着几人告辞了。
不过片刻那几人当真走远了,江韫这才问褚昱他们方才说了些什么。他答自己只是寒暄一二句,因见方睢宴一行气不喘心不跳的,且来此处也是对着第一亭三字讨论,并非奔着栏杆处而来,便可知他们并非是要在此处休息。
“再者…”褚昱顿了顿道:“再者,郡主是女子,若为君子便不会在此处多待。”
江韫抿唇,不再说话。
褚昱瞥了一眼又坐回她对面,阖上眸子假寐。
山林寂静,江韫坐了一阵子便开始无聊了起来。
她想起此前褚昱几次救自己,自己却由于种种缘由没能好生谢他一番,又问他:“褚不知表哥喜欢什么?”
褚昱睁眼,“郡主问这做什么?”
“之前褚表哥,救了我好多次。皇祖母常说人要知恩图报,你既救我性命,我应当还你的。只是不晓得表哥喜欢什么,还恩也得让表哥喜欢才好。”
“不必。”褚昱道:“郡主既叫我一声表兄,一切皆是我身为表兄应该做的,若是岑凛在他亦会如此。”
“那不同。”
江韫想,一个是未婚夫婿,一个是一同长大的表兄,不一样的。
“有何不同?不过是郡主同我更疏远些,所以郡主便要一心想着还恩情。”
江韫这可太冤了。
她是想还恩不错,可她也想拉进自己与褚昱的距离。
褚昱这样讲,岂不是倒说她待他与岑凛二人亲疏有别是因着姑母的原因了,但她分明是因为褚昱这个人。
江韫一时情急,眼眶里竟蓄了些泪珠,眼尾绯红一片。她吸吸鼻子,将团扇丢在膝上,低着头。
断断续续的说:“褚表哥,你怎么能这样说。去岁上元节若不是你,我早就跌入河里了,哪里还有今日的云嘉。后来我找了好久,也拖皇表兄替我找了,可光京城就有一百零八坊,更何况整个大景。好在你来了江家,我心里头必然是感激你的,如今我要答谢也不成了吗?”
“上元节那日是你。”
褚昱静静的听她讲完,问了一句,话音方落便见江韫的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他抿抿唇,一时却手足无措了起来。起身站在江韫身侧,垂首望着她的发顶,温声说:“别哭了。”
江韫泪流的更凶了。
她本来眼窝子就浅,看个秋叶凋零都能哭一阵子,与旁人吵架时亦是未语泪先流,更遑论是被亲近之人说了。
褚昱本来就生的冷冰冰的,平日里说话也是言简意赅,她虽与他相识不久,可自得知他是自己未婚夫婿那日起,便将他放在了心上。
他如此与自己讲话,江韫便控制不住鼻尖的酸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