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昱七岁的时候,清河发生洪灾,彼时褚昱父亲身有官职,毅然奔赴灾区,却不幸被卷入洪水,自此褚昱便没了爹。
那时的清河褚家,早已不是当初的世家大族,家族中落多年,褚昱没了爹,此后的日子便过的更加艰难。
他与兄长在家不得宠,小小年纪便去山里随夫子学习。只因这位有名的夫子,是大儒,且他招弟子只看资质,不看束脩多少。
因此,他这些年日日沉浸在书本中,不曾见过多少人,自然也没怎么见过姑娘家哭。
仔细算来,这是他第二次见江韫哭。
头一次是她不舒服,这是第二次,却是他将人给惹哭了。
曾有师兄弟们说他榆木疙瘩嘴也毒,同他说的话多了,倒是惹的人心烦,日后定是讨不了姑娘家的欢心,他不以为然,认为自己何须要同姑娘家那么亲近。
褚家只有两个姐姐,同他不是一个房的,幼时也没怎么讲过话算不得相熟,倒是来了京城后,碰到了江韫这个娇弱的表妹。
郡主表妹真是水做的,难受了哭,他说的话不中听也要哭。他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就是哄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褚昱抿唇,无奈道:“若、若是你要还恩,那郡主替我买个砚台便好。”
江韫含着泪瞧他,“砚台?”
她声音还带着哭腔,又低又软,眼底含着泪花,仰头看人时可怜巴巴的。褚昱一下子便想起夫子养的那只猫儿,圆溜溜的眼睛总是趴在夫子怀里看人,无辜的紧。
心里头也像被猫瓜子轻挠过一般,褚昱声音放软了些:“我喜欢收集砚台,若能得一砚台,旁的也无所求了。”
有人喜藏酒,有人喜藏书,那他喜欢收藏砚台,倒也算不得稀奇。且江韫记得,太子表兄曾与她闲话,说是识得许多牙人,有他从中周旋,必是能找到许多好的砚台的。
思及此,江韫立即喜笑颜开,眉眼弯弯:“好,我定会替表哥细细找几个好砚台!”
瞧着人眉间阴郁散去,褚昱松了口气,随着她也轻牵唇角:“嗯。”
话音落下,亭子里便又静了下来,金乌早已高悬,风也止了,两人静坐着。
可是褚昱在一旁,江韫便控制不住的去听他的动静,去看他的动作。但这亭子委实算不得太大,再如何逼迫自己也免不得会关注到他,去看又怕自己会被他发现了。
片刻江韫便有些坐不住了,想着去亭外石阶上看看兄长他们是否回来了,她捡起团扇方起身,余光便看到褚昱视线投了过来。
江韫捏紧扇柄,“我去外瞧瞧,等兄长与姐姐他们。”
“那走吧。”褚昱站起来,单手负在身后等着她。
“不用,我自个儿去便好了。也才几步路的距离,褚表兄在这里坐着便好,不必再去亭外。”
褚昱默了默,只当她是方才哭过了不想瞧见自己,便也不再强求,由着她出去了。他换了位置坐在一眼能看见出亭那边的路,坐了下来。
站在石阶瞧上头,也不过才能看见小段。许是这阶梯窄,两旁青松又实在高大。江韫方才没注意到,再往上头有几个转弯处,再远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日头有些晒,江韫拿团扇抵在额头挡着脸看了片刻便收回了眼。看不到人,她自然是不愿再晒的,便折身返回。
抬眸才见这亭子上有匾额,上头入木三分的刻着“第一亭”三字。她这才恍然,先前听兄长与方睢宴一行都讲第一亭,原以为是因着这是上山的第一座亭,却不曾想这亭子真叫“第一亭。”
正仰头看着,便听到隐约有岑凛的声音遥遥从上头传下来,她的步子便停了下来。
她又转过去,躲在阳光恰好照不到的地方微微探着身子看,阴影一寸一寸的往后退,江韫也一寸寸的后退。
再退了几步,身后猛地响起一道刻意压着的低笑:“小心些,再退就要撞到柱子上了。”
江韫被吓的一激灵,她转身正好对上褚昱的眸子,他眸子里惯来是藏着霜雪的,此时却像是被日光晒的融化,她一时盯着人的眼睛再没动。
“怎么了?我脸上脏了吗?”见她一直看着自己,褚昱不由得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
江韫慌忙撇开视线:“没有,方才听到凛表哥的声儿了,应当是兄长他们要下来了,没想到他们当真走的这般快。”
“这山不高,且明山寺在山中间。”褚昱说着顿了顿,仰头看天,只见那碧澈的蓝天没有几片云,照的人晃眼,“看日头时辰也不早了,他们也该下山了。”
这方说着话,两人在亭中很是显眼,岑凛遥遥的便看到了人了,他喊了声表妹,江韫自然不愿再这里高声回应他的,只摇摇团扇,示意自己听到了。
不消片刻,他的身影便越来越清晰,面上的笑容也愈加的明显,一面走一面道:“兄长与槿儿还在后面,他们走的太慢了,怕你们等的着急了,我先下来了。衍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