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熬到散学,沈云疏还未走出学房的门,头插毛笔的少年便出现在身前:“今日我们约好小聚一番,一起去吗?”
沈云疏有些犹豫,也许他们是老友相聚,他只是客套一下呢。
“莫忘了十遍文章。”突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本还有几丝犹豫的沈云疏,听闻此言,闭了闭眼睛,眨去心中冒出的丝丝烦躁,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既然如此,沈云疏只觉得想要赴宴的欲望到了顶峰,伸手抽出少年头上毛笔狠狠握在手中的朗声道:“行!我去。”
气氛立时不对劲了几分,少年凑近安抚道:“别在意,晚间我在酒桌上帮你们这点恩怨调停一下。”
“多谢好意!不过我们没有恩,只有怨。”
语毕率先走出学房。
毛笔少年盯着沈云疏的背影,有些疑惑地问道:“不对劲,实在不对劲,方由汜你为何单单与她计较?”
遣拂春回府告知母亲自己去向,沈云疏被安排坐上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身量高挑的少女身着白色的学子服,倚着车内软垫专注于手中的书卷,素手纤长,她单单坐在那里,好似一幅画般令人移不开眼。
听到沈云疏上车的动静,少女抬起头,眉眼间透着英气,神情有些淡漠。
沈云疏顿住,少女似乎察觉到沈云疏的窘迫,冲着沈云疏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谢驰衍跟我说过了!”
约莫着是沈云疏的表情有几分疑惑,她继续开口解释:“说你和我同乘一辆马车。”
原来插毛笔的少年便是谢驰衍,若非重活一世,沈云疏如何也想不到极富盛名的少年将军谢驰衍曾是这等模样。
崇善二十年,镇守西北的镇北将军韩叙因病离世,秋荻人大举进犯北境,破坏了长达十年的和谐。
秋荻人有备而来,兵粮充足,来势汹汹,势如破竹。镇北将军长女韩沅继承父亲遗志,率军奋起抵抗,收效甚微。朝廷还在苦恼于稳妥的领将人选之际,谢驰衍孤身一人日夜兼程奔赴北境。
到达北境之后,谢驰衍率精兵良将夜袭秋荻人营地,火烧粮仓,秋荻人损失惨重,为朝廷增援争取了时间。
班师回朝那日,奂京城万人空巷,拂春特意去瞧了瞧热闹。
少年将军眉目坚定,骑在马上受万人敬仰,只是细看能看出来这位将军坐姿不大舒展。
拂春正觉着疑惑,便听见身旁稚童问牵着他的男子:“将军为何这么骑马?”
男子一把捂住稚童的嘴,小声教训:“别乱说话,将军在北境受伤还未痊愈。”
拂春回来与府中小丫头们说起时,小丫头们还被逗得大笑。
即便是忆及上一世谢驰衍的风采,再想到学房内谢驰衍缠着自己问问题的模样,沈云疏仍觉难以想象。
短短四年间,谢驰衍从一个稚气少年蜕变成人人称颂的少年将军。也是四年,名声显赫的纪国公府家破人亡。
世间不可预料之事过盛,令人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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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疏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便见少女支着头探究地望着自己,忙解释道:“抱歉,方才有些失神。我叫沈云疏。”
韩清抬起指尖轮换着轻点脸颊,扬起嘴角露出笑意,开口:“韩清。”
少女不笑则已,笑起来实在绚丽夺目,这大抵便是美人如画吧。
书院离彩蝶园并不远,不多时马车便停了下来。
韩清的马车出发得晚,好些人已经到了,沈云疏随着韩清往园子内走,谢驰衍远远见着便亲自迎上来带路。
“就等你们了,早早便点了你喜欢的糕点。”谢驰衍殷勤地冲韩清开口,又转过头对着沈云疏道:“今日备的酒定能合你心意,要多饮几杯。”
谢驰衍一路把两人引到女客的席位,为两人安排好位置,亲自将糕点端到韩清案上才离开。
谢驰衍虽确实热情,但面对韩清的种种确实过于周到了些,沈云疏侧头瞧了瞧那些女客,她们竟皆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沈云疏似有似无的眼神飘向韩清,几乎要在心中为两人编出一本话本子。
韩清拈起糕点轻咬一小口,察觉到旁边案上沈云疏的注视,伸手端起碟子递过来。
沈云疏摇摇头,移过眼神,藏起自己的小心思。
收回碟子,韩清略略思索,探过身子凑近沈云疏低语:“谢驰衍心悦于我姐姐。”
沈云疏讶然,竟是如此吗!
韩清见状继续解释道:“姐姐随父亲留在北境,我在外祖家,谢驰衍钟情于姐姐,因此格外照顾于我,我虽多番拒绝,但他过于执着。”
沈云疏闻言福至心灵,北境姓韩,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敛起思绪问道:“令姐可是韩沅?”
韩清点点头道:“你认识我姐姐?”
“偶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