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上嵌着一枚柳叶飞刀,锋利的刀身没入粗壮的树干里,只留浅浅一截刀柄暴露在空中。
子世心口一寒,若非自己迅敏,刚才便已丧身飞刀之下了!他赫然而怒,一双狐狸眼简直要冒出火来,死死瞪着卿寻,暗道其下手真是狠毒!今日必不能让他活着走出野山林!
卿寻却猜测,柳叶飞刀许是神秘考官所发。毕竟,这只是一场武考而非真实战斗,考核学子固然重要,但首先还是应当确保学子的安危,以免为妖兽所害。
小狐狸才不管那么多,呲着牙蓄力一蹦,再次朝卿寻咬去,气得极了,它一只狐狸都发出了狼的叫声:
“嗷呜!!!!”——非得将他的胳膊咬下来不可!
“咳!”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轻咳,子世听到后立刻扭动腰身滚回了地上,不情不愿地哼唧两声钻进草堆里藏了起来。他警觉地弓着背,不再进攻,只是眼神还紧紧锁住卿寻,越看越觉得此人甚是眼熟……
啊!是那个总缠着上神姐姐的仙豖豖!
“豖豖”在妖界方言里有笨蛋的意思,而“仙豖豖”则是子世有生以来说出的第一句骂人的话。妖皇教导甚严,平日里是绝对不允许帝储有一丁点儿鄙俚浅陋之举的。眼下天高皇帝远,子世又仗着自己是狐狸模样,便肆无忌惮起来,躲在草丛中呼噜噜地连骂了好几声,反正那家伙既听不到也听不懂!
卿寻见小狐狸溜走,便也收了剑。瘴雾弥漫,他没有追击,立于原地暗自忖度:刚才那一声便是神秘考官吗?怎么好像……
恍然间清风徐来,大雾霎时消散,山林展现出本来面貌:茂林修竹郁郁葱葱,清溪浅唱林鸟飞旋,山石乱叠野花绽放……卿寻环顾四周,视线被几棵光秃秃的果树深深吸引。
那些果树的枝干末端显然有被人摘果的痕迹,且痕迹较新,像是最近才摘取的。卿寻见状,心底萌生出一个念头:前几日晚上去斋舍找她,院中茶桌总摆放着新鲜的果盘,如今想来,许是从此地摘的。
不过她何时善用柳叶飞刀了?
卿寻走到那棵中刀的古树下将飞刀拔出,托在掌心一看,笑容顿时凝在嘴角。
刀柄处赫然刻着一个大字:郴。
卿寻无语,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谁发出的暗器啊!
子世躲在角落暗中观察,亦是奇怪:这仙豖豖好生自恋,竟对自己发出的飞刀孤芳自赏起来?
身后响起沙沙声,卿寻回望,但见李郴踏着落叶缓步走来,神情疏狂、发丝微乱,身上血腥气甚重,手中长剑沾染着新鲜的兽血,正沿剑刃一滴一滴坠在落叶之上。
卿寻不动声色地把柳叶飞刀收入袖中,调侃道:“恭喜你,死里逃生。”
李郴鄙夷一笑:“本太子也没想到这么快便见到了你,还当你被野兽吞了,准备再杀几只剖开它们的肚子,寻一寻你的尸身呢。”
“你我同在山中,相遇是迟早的事。不过我很意外,你居然没有被瘴气迷惑,还看上去……”卿寻上下扫了李郴一眼,本想说他看上去杀得意犹未尽,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好得很。”
李郴晃着腰间佩戴的两枚香包,得意道:“宫里的嬷嬷们都会缝制此种香包,往里面装满各种极品药材,或强健体魄或驱辟邪祟。本太子自小佩戴从不离身,几缕瘴气对本太子而言,不算什么。”
子世偷笑:哈,又一个豖豖!竟不知那些瘴气皆为我的幻术所变,笨!
卿寻毫不在意,理了理衣裳,欲往山林更深处寻去,想率先找到神秘考官。
“你站住。”李郴叫住卿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的面前,挑衅道,“咱们比一场。”
“不比。”
“为什么?”
卿寻笑了笑,“你打不过本君。”
李郴年轻经不得激,一听这话立刻嚷道:“瞧不起谁呢!?你——”
然话音未落,头顶上方便传来一声笑音:“他不跟你打,我跟你打!举剑!”
李郴抬头的同时确如对方所说举剑相迎,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西酬太子何时变得这么听话了?!
卿寻后退两步远离是非,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留意到来者的脸上带着面具,体态轻盈纤瘦却充满力量,以一杆长长的竹枝为兵戈,挥舞时所用的功法正是长枪之法。
最重要的是,她腕间戴着一挑菉竹色的碎玉珠手串……
忽闻李郴冷冷道:“又见面了啊!神秘考官!”
卿寻了然一笑,果真是她!可转念又想,不对啊,如此算来她和李郴岂非早就见过了?且那些学童说,书院自举办武考以来,一直是由这位神秘考官负责终试,期间从未更换过其他考官,莫非……他瞬间明白过来,这一百年里霁灵的确在梧众书院,是因为自己从未参加武考,所以未曾与她见面啊!
晃神之际,霁灵已用竹节带尖刺的一端划破了李郴的貂皮大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