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官道旁一个很常见的一个茶水亭,比一般的道路边的茶水摊要豪华得多,除了茶之外,还有酒,不仅有酒,还有下酒的食物,虽然都是一些廉价的、劣质的酒和食物,但是对来去匆匆、劳累奔波只为挣够今天吃饭钱的人来说,这些已经足够。
茶亭旁边有很多棵树,清晨的日头还不是很猛烈,但已经够大树在地上摊开一团又一团黑漆漆的阴影,阴影里面摆放了几张粗糙的桌子,毛刺都没磨干净,旁边散落着几条长板凳,稀稀拉拉的已经坐了一些人,喝酒的,吃花生的,闲聊八卦的。
在一群贩夫走卒、江湖闲散人员之中,有三个人格格不入。
最远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一个穿着麻布衣的女人,本来是暗沉颜色的衣服洗太多次了有点发白,现在有点灰扑扑的。她身材高大,生着一张方脸,大大的鼻子,大大的眼睛,厚厚的嘴唇,好像只有那张大脸才装得下她偌大的五官,眉毛杂乱无章,和她的头发一样,肆意飞扬,板着一张脸,不怒而威的神情,就像庙里面摆放着的罗汉像。
她带着一把朴素的长剑,一个人占着一张桌子,就点了一壶茶,一碟馒头,她吃得很慢,她用一把小刀把馒头片成一片片的,每一片都很薄,然后大手捏起一片,慢慢送进嘴里,每一片都要咀嚼三十次,才就着一口茶咽下去,就那么一盘馒头,她吃了快一个时辰。
离她稍远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面前摆着一盘豆干,他用左手持着一双筷子,夹着豆干,右手紧紧握住一把黑漆漆的刀,一刻都不曾放松。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丽人,挂着勉强的笑容看着那盘油腻的豆干,一口也没动。
其他的桌子或高或低都有声响,只有这两桌死一般的寂静。
一张车身破了很多地方,用几块木板子补起来的大车向这边驶来,拉车的是一匹精瘦的老马,驾车的是一个黝黑而健壮的小伙子。
他走进茶亭,看样子是这里的常客,不少人笑着跟他打招呼,他一一回应了之后,对着老板王聋子喊道:“王聋子,给我打五斤酒,切十个卤蛋,今天我要请客。”
王聋子听到了他的话,抬起头来,冷漠的看了一眼,没动作,而是先说了一句话:“概不赊账。”
王聋子当然不是聋子,他只有在别人要赊账的时候,才会变成聋子。
小伙子得意一笑:“谁说我要赊账,我有钱,二十两!”
这显然是一笔巨款,有的人禁不住追问:“你小子哪里来的钱?”
小伙子脸上散发着兴奋的光:“我今天遇见了非常大方的客人,发了点小财。”
“谁?”
小伙子舔了舔嘴唇,故作神秘:“这个人很有名,你们都没有听说过。”
有人嗤笑道:“既然有名,为什么我们没听说过?”
小伙子脖子一伸,扬起脑袋:“因为你们不配,我要不是有个堂兄在镖局里做事,我也不会听说的。”
“这人到底是谁?”
“是个刺客。”
“刺客?”
小伙子低下头来,好像要说悄悄话,但是音量一点都没有降低:“刺客的意思就是说,你只要给他银子,他就替你杀人,据说他杀一个人至少也要上万两的银子,我堂兄那家镖局的总镖头,就是被他杀了的。”
“你说的是上半年刚做过丧事的那位邓大爷?”
小伙子点点头:“不错,出丧的那天,你们都去了,每个人都得了五两银子,是不是?”
“嗯,那天的气派真不小。”有人回忆那天到手的银两的重量,勾起了一丝馋意。
“今天一看到他我就认出了他——倒也不是认出了他的人,是认出了他的剑。”
“他的剑有什么特别?”
“他的剑没有鞘,看来就像是把破铜烂铁,但我堂兄却告诉我,他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么可怕的剑了。
大家惊叹着,却还是有点怀疑。
“人家杀个人就能赚上万两的银子,怎么会坐上你的破车?”
“他的马蹄铁磨穿了,我刚巧路过,从前面的清河镇到白云山庄这么点路,他就给了我二十两。”
有的人很羡慕,还有人不满地嚷嚷道:“你还卖什么关子,这个刺客到底是谁?他姓什么?叫什么?”
小伙子像是吊足了胃口,才不慌不忙,一字一句的慢慢强调:“他姓路,叫做路小佳。”
那个一身黑衣紧紧握着一把刀的男人,本来已经站起来,准备走了,听到这个名字,又重新坐了回去,坐在他旁边的那个美丽的女人,只得也跟着坐了回去。
最远处那个高大的女人本来一直沉默地听着,听到了这个名字,“咻”地站了起来。
小伙子还在中间大声嚷嚷:“他还让我明天在同一个地方等他,他要坐我的车去白云山庄,我又要发财了。”
在众人艳羡的眼光中,嘴里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