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马芳铃就感觉到有人进了她的房间。马芳铃的作息一向很有规律,因为万马堂是个很有规矩的门派,所以她一直都是卯时起床,她的侍女也非常懂规矩,卯时一到,就会端着热水推开她的房门、撩起她床前的纱帘。
当然也有例外,今天就是个例外。
马芳铃隔着纱帘看向轻轻地把热水放在架子上的侍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着粉色轻衫的侍女取下白布浸入盆中,微弱的晨光搭在她的后颈上,形成一道光斑,轻声细语:“大老板请小姐到大厅去。”
马芳铃走进大厅的时候,马空群、云在天、花满天、公孙断已经在他们的位置上坐好了,但是面前没有摆早点,万马堂的早点也有很规律,雷打不动,卯时三刻准时上桌,现在自然没有早点。
坐在上首的,神色凝重,他任何时候都是这样威严的表情,但他的双眼,却是那么平和,经过了刀山火海、大风大浪,他现在不管面对什么人什么事,都能平静而宁和,这个人是她的父亲,万马堂的大当家,马空群。
他的右边,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二十年的兄弟,公孙断。
他的左边,坐着十多年来,为万马堂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左右场主,云在天和花满天。
马芳铃恭敬地挨个向她的长辈们打招呼:“爹,云叔,天叔,四叔,早上好!”
四人微微点头作为回应,待马芳铃也在自己的位置坐好,还是没有一个人有开口解释的意思,只得马芳铃开口发问了。
“爹,您那么早就把人叫起来,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马空群是一个很稳重的人,作为万马堂的帮主,雄霸关东,二十年来见惯了江湖风云事,自然没有什么事能轻易让他动摇。但马芳铃知道,纵使威名还在,马空群却不再那么稳、那么重了。
为什么?
是因为时间。
万马堂创立那么多年,马芳铃在万马堂出生,在万马堂长大,马空群看着她从牙牙学语的婴儿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相对的,马芳铃当然也亲眼目睹了他的改变,或者说,他的衰老。
当她越发长大,越发体现出年轻朝气的时候,她越能闻到他的老。
他的气势依旧那么威严,他的掌法依旧那么凌厉。但他的心里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埋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慢慢地长大,慢慢地占据他的身体,慢慢地,就会害怕越来越多的东西,会害怕年轻时不怕的东西,尤其当那个东西犹如一把剑悬在头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马芳铃凝视着马空群,他面无表情。
她对面的云在天回答了她的问题:“就在刚才,万马堂三十八条狗,三百九十三只鸡,全部被人一刀砍了脖子,死的干干净净。”
马芳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知道现在不该笑,在这么严肃的时刻。但是听到那么精确的数字以及狗和鸡两种不应该从云在天嘴里说出的家禽的名字,觉得十分滑稽。
但是其他三个人不那么认为,因为他们都没有笑。
马芳铃笑完了,抹了下眼角,把手撑在桌子上,托住头,找了个舒服了角度,问对面的云在天:“我们万马堂有多少条狗,多少只鸡?”
云在天回答了她:“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八条狗,三百九十三只鸡。”
马芳铃又问:“鸭呢?猪呢?羊呢?牛呢?”
云在天又道:“一只也没多,一头也没少。”
马芳铃问道:“是活的不多不少还是死的不多不少。”
云在天冷冷吐出两个字:“活的。”
马芳铃不解:“那个人,哦,也许是那群人,大费周章三更半夜的跑来万马堂就是为了宰了万马堂所有的狗和所有的鸡?是为了不让我们吃狗肉和鸡肉,还是……”马芳铃转过头看向马空群,不耻下问,“鸡犬不留?”
“碰”的一声,是公孙断的拳头狠狠地砸到了桌子上,还好现在桌子上没有摆上早点,不然肯定全被他的拳头震碎了。
公孙断脸色铁青,凶手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一定会被他的拳头砸碎脑袋。
马空群没有责备公孙断那么不冷静的举动,他问花满天:“昨天边城有没有来什么新人?”
边城是万马堂的根据地,万马堂扎根在这里二十多年,万马堂就是边城,边城就是万马堂。几乎所有的居民都靠着万马堂过日子,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和万马堂有点关系,比如谁的兄弟在万马堂当马师,谁家的姑娘在万马堂当厨娘,谁家的舅舅给万马堂采购,所以边城的居民,万马堂一清二楚,如果有谁进了边城,不出一刻,万马堂也一清二楚。
花满天说道:“来了十三个人,慕容明珠和他的八个随从,乐乐山,飞天蜘蛛,还有叶开,傅红雪。”
马空群又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花满天回答:“飞天蜘蛛在客满客栈,慕容明珠、乐乐山、叶开在无名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