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二日,市面上骤然涌入大量米粮,豪强富商哄抢囤积。
十月十三日,米粮依旧源源不断输送市场,豪强富商斥巨资买断而不可得,米价下跌三成。
十月十四日,米价下降一半。
十月十五日,众人争相抛售,米价一跌再跌。
十月十六日,米粮复旧年价钱,一斗米二十文趋于平稳,民喜而泣当街纵歌。
十月十七日,豪强富商之中破产者众,府中谷物堆积求卖无门。
……
天街巷谢府
“乒铛——”一套上好的钧窑青瓷被人扫落碎地。
谢让之裂眦通红,心中火气如同门外闷雷般轰然发作。
“少主息怒,奴人该死。”奉茶的小侍被吓了一跳,两股颤颤跪下磕头。
谢让之见状更加心烦,暴喝道:“愣着干嘛,还不快滚!都给我滚!”
“是,少主。”左右两边的下人朝谢让之行礼,如避瘟神一般,快速向后退去。
屋外苍天电闪雷鸣,屋内主人喜怒不定。
“让之为何事大动肝火?可否说与老身听听?”
一位蓑衣老者受谢连暮引路缓步堂中,进屋后,她解下头上的青箬笠抖了抖雨水。
“让之,过来拜见姨婆。”谢连暮对女儿说道。
面前的蓑衣老者七十岁上下,容颜虽垂老却不衰败,鬓白长入霜雪,双眸看老夕阳,乍一看颇有种仙风道骨的风度。
“姨婆!”谢让之连忙起身迎接,“若早知姨婆要来让之定当准备一番的。”
祖母的姊妹称之为姨婆。
蓑衣老者浅笑,“哈哈,知你有心啦,贫道在山上呆着无聊了寻思着来看看你,事发突然,不打扰吧?”
“怎会,让之一直想上华青道宫拜访但又担心扰了您的清修。”谢连暮笑道,“姨母来得正好,我新得的一罐海南红正愁无人同赏呢。”
海南红有价无市,可遇而不可求。
她素来嗜茶,听此瞬间来了兴趣,“喔?那贫道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欸,莫再叫我姨母、姨婆,贫道早已遁入空门,唤我法号长寂吧。”
谢连暮连连称是。
谢家家本轮不到她们一支来当,只因当年谢氏嫡长女谢潭永醉心玄学被华青道宫镜尘道长收作关门弟子,这才让位与嫡次女谢潭元。
谢连暮虚扶她姨母引至主位坐下,“道长心随意动愈发衬得我们似尘世俗客了,方才我归家遥看您的身影还道自己眼花,时隔多年,道长风姿更胜从前只叫人羡慕。”
长寂笑着挥了挥手,“我欲远游,临走之时来看看你们,莫说这些场面话了。”
她见地上的碎瓷片,疑声问,“这是钧窑青瓷,瞧着样式为瓷中珍品,为何摔了?”
“失手打翻而已,家中仆人惫懒未能及时打扫,让道长见笑了。”
“来人将这收拾了!”谢让之朝外吩咐道,“管家去取海南红,你们速将茶师请来。”
门外仆人连连称是。
“呵呵,时光真若白驹过隙,初见你时你尚在襁褓一转眼就是翩翩女君了。”长寂笑说,“说说,方才因何事烦恼?说不准可为你解忧。”
谢让之赧然有些尴尬,难不成要说谢府因囤货居奇而债台高筑?
“这……”
长寂见谢让之闪烁其辞,转头看向谢连暮,问道:“让之不知,你可知。”
谢连暮神情略微不自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索性回答:“我亦不知。”
“呵呵。”长寂了然笑道,“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是不知操奇计赢为耻还是不知以权谋私为辱,是不知贩卖私盐为罪还是不知私采铜矿为恶,那谢氏要亡了,你们知是不知?”
“不可能!”谢让之下意识出言反驳,后觉不合礼数便没再开口,但心中不以为意,堂堂千年世家怎会消亡,简直是无稽之谈。
谢连暮沉默了一会儿,“还请道长明示。”
“何谓世家?”长寂失望地扫视眼前二人,自问自答道,“世禄之家是为世家。”
“何能世禄,必然是德才远超常人者方能历久传家。你们道谢氏门前为何栽种随处可见的樟木,人说‘豫樟生深山,七年而后知,养材三十年,方成栋梁姿’,如今谢氏非但不出栋梁反倒尽生国之蛀虫!谢连暮,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长寂悄然冷嗤道。
谢让之嘴上虽不敬谢连暮,心底却是万分爱重,哪能轻易让人侮辱,即便那人是她敬爱的姨婆,“道长息怒,我家曾祖母仙逝得早没时间教导祖母,家学失教也是情有可原。”
她母亲为谢氏鞠躬尽瘁,却被隐居方外的姨婆如此说教,这是何道理。
“你……”长寂被她一噎,怒极反笑,“让之仍如幼时一般伶俐,都会讥讽长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