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春见将小雅送到聚缘酒店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四十分。
“明天,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同阮经理他们说了,放一天假。你到毕边也有好几天了吧,趁放假可以出去走走,不要总是待在酒店里。”
曾春见说完,转身走向停车场,一束刺眼的白光疾驰而过,扫到了他的脸上,曾春见避之不及,连忙闪到路边,尚未看清来人,便被电瓶车上下来的女人一把拽住了胳膊,涕泗横流地央求道:
“春见,春见,我就晓得是你,你舅舅被派出所的人抓去喽,你和他们工程队的人认识,你快去打个电话,叫他们放人吧,那工程队的人和那几个保安真不是个东西,以多欺少,竟捡软柿子捏……”
曾春见眯着眼,低下头,迷惑不已地看着眼前这个满目泪痕,头发斑白的女人,仔细辨认了半天,才认出是自己的舅妈——梁德逊的妻子居荣燕。
近十年未见,居荣燕彻底改头换面,从当年的冷酷无情、孤高寡言变成了如今这副委委屈屈,满腹怨言的样子。
“这事,我也帮不上忙。”曾春见压低声音,冷着脸推开居荣燕的手却怎么也推不脱。
“春见,他可是你舅舅啊,你爸咋死你晓得不,你和你妈,你们孤儿寡母咋熬出头的,你要讲良心啊,要不是你舅舅帮扶,要不是我睁只眼闭只眼,你们娘儿俩早都饿死了你晓得不……”
居荣燕央求不成,便改了战术,采取了攻心术,连哭带跪地拖着曾春见的腿,一副求人求到底,丢脸丢到家的无赖样,引得进出酒店的人侧目而视,闲言碎语不断。
正纠缠间,曾春见看到酒店台阶上去而复返的小雅,连忙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
彼时的小雅已经摘了口罩和帽子,怀里抱着盘子的夹克外套,看到曾春见被一个陌生女人拽住不放,急忙跑了过来,去扯居荣燕的手道:“阿姨你先放开手,有话好好说。”
居荣燕见有人走近拉她,猛地甩开她的手,正要破口大骂,待看到小雅的模样时,忽然像见了鬼一样,尖叫一声,面目扭曲地从地上弹起身来,抱着头鬼哭狼嚎般躲到围观的人群后面。
小雅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住了曾春见的衣服,躲到了他身后。
“这姑娘……这姑娘你从哪带回来的?”居荣燕稳住心神,满眼震惊地盯着小雅。
曾春见心烦意乱地道:“这是我助理。”连名字也懒得介绍。
居荣燕惊惧地看着曾春见,缓缓道:“这姑娘长得……好像辰辰……”
小雅眼一瞪,愣住了,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曾春见,心道,辰辰,辰辰是谁?难道是就是白景言说的——曾春见的表弟?
曾春见呵呵冷笑,回眸看了一眼小雅,道:“像么?我怎么看不出来哪里像,哦……舅妈是对辰辰有愧,所以随便看见一个像辰辰一样高一样瘦的人,都觉得像辰辰吧……”
居荣燕词穷,破罐子破摔道:“好,曾春见,你长大了,有出息了,竟然跟你舅妈这样说话。好,很好,你不去帮你舅舅,我自己去想办法。以后你家有啥子事,也别指望你舅舅搭把手!”
说完,居荣燕朝地上啐了一口,跳上电瓶车扬长而去。
“散了,散了吧……”围观的人面面相觑,四散走开。
小雅这才松了口气,低头将夹克递给曾春见,道:“老师,衣服……”
话没说完,一阵凉风吹过,小雅鼻尖一痒,忍不住以手掩口,闭目咳了一声,等她睁开眼时,指尖斑斑点点,殷红一片。
“流鼻血了吧,还不赶紧把衣服穿上!”曾春见怔怔地看了一眼小雅的手心,又看了看她的鼻子,面无表情地道。
“哦。”小雅虚惊一场,正欲伸手指擦了擦鼻子,曾春见眼疾手快,从小雅的随身包里翻出了一包抽纸。
小雅手忙脚乱地抽出几张纸,擦拭鼻子,原以为只是流鼻血,过一会儿就好了,没想到擦了又流,流了又擦,没完没了,像个堵不住的无底洞,小雅不禁有些慌了。
“……”曾春见在一旁看着,说不慌是假的,忍不住抽了几张纸亲自上手捂住了小雅的鼻子。
“唔……”小雅瞪大眼睛,看着曾春见,晕晕乎乎,几近窒息……
——
李书屏拉低帽子,在来访登记册上写下“李书屏、白景言”及身份证电话号码,扫了绿码,亮出行程,保安看后才将他二人放进故里小学的校门。
白景言仰头看着天上的点点疏星,道:“以前进来都不用登记的,现在到哪都要扫码登记。”
李书屏跟在她身后,道:“其实以前也要登记的,只是管得没那么严。”
白景言道:“是吗?我以前从没登记过,他们把我当成这里的学生。”
李书屏看着她的眼睛道:“我跟他们说你是我女朋友……”
白景言笑了:“别开玩笑了。”
李书屏:“我说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