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朋党,朝堂上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总是要撞得头破血流。本宫想瞧瞧,他是铩羽而归,还是宁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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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钩戈殿,殿外灯火灿如昼,宫人噤若寒蝉。秋翎守在外头,迎上凤丹堇,“殿下,皇后娘娘已在殿中等了许久。”
钩戈殿中上首,坐着一人,华冠累累缀满珠宝,发丝妆容一丝不乱。与凤丹堇极为相似的眉眼画在这张脸上,多了些岁月沉淀与久居高位的痕迹,像一尊奉于香火庙中的慈悲相,令人不敢擅自打量。
凤丹堇潦草解下披风扔给禀禄,入殿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起罢。”
皇后目光从凤丹堇身上滑过,看去她身后跟进跪下的人,定了一定,开口不辨喜怒,“听闻你罢免邓佥,撤了他禁军副统领的职务,又将他下狱?”
单刀直入的问话,凤丹堇坦言:“是,他底下人受指使,放夷狄细作进祭坛刺杀。邓佥身为禁军副统领,掌管本次祭祀守备,一则职务之失,二则上行下效,脱不开干系,若他真是无辜受累,刑狱一出结论,自会放他出来。”
皇后点头,又说,“邓吕廉是两朝重臣,邓佥是他的亲侄子,又是他亲自推举上来,不可做得太过,寒了老臣的心。”
凤丹堇知晓她的思虑,前头刚下令查三公重臣,后头便发落其亲信,哪怕师出有名,也免不得有连坐嫌疑。而相比文官里声望颇重的两公,大司马邓吕廉虽则近几年惫懒,疏于政事,可从戎时打下的威名犹存,单看如今的定栾王、上东王等,都与之颇有渊源。
为此再去得罪哪一些人,在这关头都不值当。
母为儿忧,母后担心她后面惹非议阻难,难免思虑多重。
凤丹堇于是道:“母后尽可放心。查出的一应罪证都先过刑部明面,必不会落下口舌。再者,儿臣如今执摄政之权,秉公论事,不议亲疏只说功过,量他们也不敢妄议。”
“御下谏言,你从来精进,是母后多虑了。”皇后说着,目光挪到凤丹堇身后,“可为何皇儿这次却没有一视同仁,将祭坛守备失职的其他人一同论过?”
禀禄从头到尾躬身站在凤丹堇身后,他低着头,也能感觉到皇后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压到他身上。
凤丹堇觉出不对,刚要开口,已听皇后说:“几日前祭坛一回,已令我皇儿险遭不测,更有包藏祸心之人用此事大做文章。而你手下这个奴才,事事无能。”
贵人诘难之言,声音不重,甚至可说是轻柔,却骇得殿中亲信宫人接连跪下。
原不是什么大事,凤丹堇认为,且她用禀禄做事做惯了,祭坛过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忙得脚不沾地,更离不了禀禄。可她方才才说秉公论事,言犹在耳,这些实话确也不能现在就来说出,反打了自己的脸。
凤丹堇更不懂母后突如其来的责难,只好一同告罪:“母后,禀禄跟在我身边多年,尚算忠心。斗胆请母后看在他对儿臣忠心的份上,饶他这一回。”
皇后:“不会护主的奴才,要他何用?”
这就是不饶了。
凤丹堇心头转过千般推脱词,低头掩下眼中踟蹰。
忽听后头一下清脆声响,是禀禄伏身磕头,“奴才失职有罪,谢主子赏罚。”
皇后视他为无物,只看凤丹堇:“你说,该给他什么罚?”
凤丹堇沉默片刻,“拖出殿外,杖二十。”
话落,殿外宫人应声而进,将禀禄拖出去受罚。类似棍棒重砸在沙袋上的声音,隔着门墙沉闷地传进来,除此外,再无其他声音。
凤丹堇起身跪下,“是儿臣优柔,谢母后教诲。”
皇后走下来,亲手扶起她,“你既在这个位置,忠心向你的不止一二个。另外,禁军副统的位置空出来,关乎皇城戒备,不可一日无人。”
“儿臣晓得。”
皇后扶正她鬓间钗,“皇儿,你从来最懂得权衡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