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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花(一)(2 / 2)

外可以看到满地白雪,墙角的青松,和东厢门前正忙碌抬进抬出的人影。

箱笼磕碰混着人靴踩雪,还有压低的窃窃。

她嗯了一声,“确实有点吵。”

虞兰时松开推窗的手指,指节微微蜷缩,“听管事说还有其它空余的院子,或许可以让他搬去……”

“不用,”向后探来的手臂关上了眼前的窗缝,她的声音近在耳畔又退开,“搬来搬去的更吵。”

这是吵的问题吗?

他顿了一下,说:“他还会发出一些声音,很奇怪,有点刺耳。”

“是吗?”今安低头整理袖扣,随口道,“好像是唱戏的,是与众不同些。”

与众不同……

“你喜欢听戏吗?”虞兰时突然问,声线莫名紧绷。

今安不假思索道:“一般。”

他的声音便轻缓下来,“听说唱戏的平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开嗓,短的一时半刻,长的半个时辰也有。这里离得近,可能会打扰到你休息。”

终于觉出味来,今安抬头看他的背影,了然道:“你觉得吵闹?”继而说,“那叫管事寻处安静点的院子,让你搬过去便是。”

屋内霎时静下来。

没有西厢房里带着沉香味的炭火噼啪声,雪飘风刮的凛冽也被隔绝在窗外,无所适从的寂静将人包围。

好一会儿,他低低问:“为什么是我,不是他?”

身后没有回答。

他耐不住转过身来,复问一句,“为什么不是他搬出去?”

低沉含哑的声音全不似平常。

大抵是这双桃花眼第一次这般冷淡地看她,少了常带的笑弧,越显灼丽的线条前勾后挑,嵌在其中的黑瞳大而冷,圈住她的身影。

执拗地要一个答案。

可刻进眼里的她神情更为漠然,靠着身后桌案,灿烂的烛火镀着她半边轮廓,凤目微抬,审视着他。

难得的僵持,烛火在窗缝漏进的风中张成墙上的桀桀寐影。

虞兰时移开了目光,扫去虚空处。说不清心里是酸涨还是苦涩,下一刻,靠近来触及下颌的温度令他一瑟。

本就锋利的骨线被他崩紧,几乎要划伤今安抚过的指腹,见他不肯转过脸来,她轻笑一声,“你生气了?”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她。

别开的眼睫颤颤的,在火光下颤出一扇流金。倒也难得,一向乖顺的幼兽偶尔露出的尖牙,恫吓旁人的同时又不敢真的咬下去,你靠近,他还要退后。

很是有趣。

她上下看了几眼他侧过的半边脸颊,就着仰起的姿势在那条转折分明的骨线上亲了一下,轻声道:“你何必和那些人计较呢?”

尾音随着落下的轻吻一霎磨红了他的耳根。再去捻他的下颌,就转得过来了。

桃花眼勾勒寡冷的线条软化,合着他的眼瞳脉脉地落在她脸上,又看去她的唇。

之前那一味心酿半天的苦药就在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里,在这一眼两眼里,消成了一声叹息,然后被她吃去。

地龙烧得极热,他从西厢一路踏过来的浑身寒意到此时才尽去,仍无休止地往她唇间取暖。

唇面厮磨,继而交缠,带着两分未散的戾气,他有些凶,被推了几下才慢慢松开。鼻尖贴着鼻尖磨蹭喘息几下,目光接触,好不容易分开的缝隙,又消弭于意乱情迷中。

烛段烧化一截,窗边榻上的软枕被挤下一个,掉落地上。

在他把手探到她衣带时,被今安又一次止住:“不准拽我衣服。”

到底是弄乱了她的衣襟和下裾,被险险拦于焚野的边缘。

她抬指抚过他微乱的鬓端,“我还有事,晚点回来找你。”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地过去。消停了片刻,有人进院去敲东厢的门,说王爷在露风台设宴,请公子过去作陪。

那伶人不作戏腔的嗓音很是清朗,隔着窗棂隐隐传来:“……请管事先行一步,在下更衣便来。”

窗台边,虞兰时捏皱了手中书页。

远远地,鸣锣声与二胡声曲作风籁,徘徊重重回廊,刮进薄薄窗布,投在眼前的书页上,桀桀黑影张牙舞爪。

有人在为她唱戏。

她的神情会是怎样?

漫不经心?还是赞叹不已?

无论是什么,单单方才在院中,那双凤眸注视他人的一会,就已让他无法忍受。

何况其它。

附骨之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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