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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逢(一)(1 / 3)

天边层云上金边将消,城中早早将彩灯挑亮,横贯长街,流光溢彩地蒙上来往人面。

临河流灯的繁华画卷中,燕故一拦不住被放出笼子的泼皮,被小淮扯着袖子往人堆里挤,去找几步开外的今安。

燕故一暗自感叹,真就像一家子出来过节闲逛,而他就是那个操碎心的老母亲。揣着银子结账找零,再左手右手拎着一堆吃了一口就放凉的零嘴和其他小玩意。

梦回几年前在北境带小孩的日子。

忽然一队声势浩大的舞龙队伍从中间游过,带起人群兴奋喧嚷跟随,冲散了他们。

重重人影淹没了那抹红衣,小淮找得心急,举目四顾间,后面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回头望去,对上一张妖异浓色的面具。

圆月似的薄壳,白脸额火,灯火拓出眼尾长长红痕,面具下一对琥珀瞳眸如妖似幻,似笑非笑地看他。

长街上巡个几遭,总能看见这些奇异兽禽的面具,尤以年轻男女中最为盛行,亦步亦趋,欲语还休,欲盖弥彰。

七情六欲借假面藏匿其中。

小淮满眼跃跃欲试,转头扯燕故一要去买。

“这裘安城里的风俗真是特别。”燕故一颇觉有趣,目光在今安面上转了一圈:“你怎么戴了,不是不喜欢花里胡哨的?”

今安指尖扣在面具上:“挡灾。”

什么灾?

不及问,一下鸣锣惊响,引得众首侧目,望去楼前筑起的高台,颓红重毯上点灯照烟,伶人挥水袖饰一幕醉酒,赢得满堂喝彩。

台上几折倒落的华光,把小淮这个没见过世面的点得眼睛铮亮。

舞袖的伶人身段极佳,腰背塌成一张断弦的弓,又似被看不见的线提悬在离台布三尺处,抬杯的手臂在背后白幕张成孤绝的剪影,勒住了观者的心喉。

酒落杯倾。二胡收弦。伶人在震天的喝彩声中行礼谢幕,从角色中脱离后挺正了肩背,才发现此人身条颇高,竟是个男伶,雕眉裁鬓,做了身姿款款的美娇娥。

只见伶人几趟莲步来回,走至东南台角,向立在前列的今安递出如水的白袖尾。

一扫场下众多趋奉垂涎的目光,唯独她环胸而立,一张妖异狐面刻满无动于衷,激起了台上人从来只被赞美捧起的好胜心。

霎时,起哄声口哨声掀起浪潮,几乎掀翻了这处。

燕故一在后摇头轻笑:“挡不住啊。”

一场初雪,浇得裘安城淋漓挂白,长街人头涌动。

段昇第一百零八次后悔下轿,连带感慨他表哥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策略很有先见之明,他就不适合出来,真的。

在长街头下轿走没到几步,已经不知道有几拨姑娘上来围观,倒不是那种明目张胆的,而是谨记礼仪,借着手扇小帕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离着三四步偷看,看了又不走,走了又不远,于是乎挤的人越来越多。

罕见的桃花盛开,一开就开了满树,段昇前头还暗暗窃喜,后来就,木了。

他头一次知道美色是何等厉害的武器,长街上所见畅通,唯独他们两丈内寸步难行。

人越多,虞兰时的脸色越冷,顶着张受人瞩目的脸毫不珍惜,半点笑容都没有,极是暴殄天物。

就这,也退不了世人被美色所折的虚荣心。

忽然间,三步外有位姑娘扭脚跌地,支钗乱摇,哀哀呼唤。段昇是个怜香惜玉的软心肠,忙忙上前伸手欲扶,被避开了——姑娘含羞带怯地望向他身后,段昇顺着回头一瞧,不是他那美貌无双的表哥又能是谁?

段昇一时间扶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朝虞兰时使眼色。

可惜却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虞兰时眼睛真就跟瞎了一样,半点看不见顾盼求怜,低也未曾低一下,只问他:“男女授受不亲,你扶了她,是想借此为由日久生情好去她家提亲吗?”

段昇欲伸不伸的手臂一下子就收了回去。

他静了,地上姿态优美的姑娘也静了。

尴尬弥漫,空气凝滞,一声娇斥乍起——“空有皮囊不解风情的狗男人,算我被风迷了眼!”前一刻柔弱跌倒的姑娘啐地一口,麻溜起身走远了。

变脸之快,令段昇望而兴叹,呐呐张口想找回场子:“真是一个唱戏的好苗子。”

虞兰时已越过他向前走,回睇他一眼:“这算得了什么。”

段昇大为震撼。

听说他表哥在洛临城因美色过盛受了许多苦,教人尾随追得落水都算轻的,可见是真事。不然何以这般看破红尘,好似炼了佛心,也算是另一种境界的问道求仙了。

他追上去劝道:“表哥,虽如此可免去许多事端,但你这般做派,未免太不讨姑娘欢心。”

却听前头人漠然口吻:“我何必讨人欢心。”

这……段昇无语凝噎。别人是求也求不来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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