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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白昼(1 / 2)

徐章昀几乎连滚带爬地出门来,衣服领子都是在轿上整理的。

坐在轿上便不住向带路的官兵旁敲侧击,奈何那官兵脸长得嫩,一张嘴巴跟沾了胶水一样,只会回“属下依命行事”“王爷只说请徐大人一见”“属下不知”。

把徐章昀急得,愣生生在这寒秋冷夜里出了一头脸的汗。

胸腔胶着地打鼓间,地方说到就到,掀帘一望,定栾王府几个字如铁斧金钩悬在将白夜雾中,两顶红灯笼红惨惨地挂在石狮子头上,照清底下士兵铁面无私的面目。

徐章昀不知道给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战战巍巍地迈过那道不过一尺高的门槛。总有种一去不回的惶惑。

这种惶惑伴随着虚浮的脚步一路穿门过廊,到得正堂,才稍微被里头明晃晃的一室明亮熨帖几分。

待见到正座上的坐着的那人,本放下几分的心霎时又提得更高。

今安正在擦剑。

寒光湛湛的一柄银白长剑,被浸了酒的布反复擦拭,划过布上的声音响得耳里鼓疼,像在割耳朵。

徐章昀脚下一个不稳,登时双膝及地,实打实地行了一个大礼:“下官徐章昀,见过王爷。”

正座上那人轻飘飘瞥来一眼:“夜深露重,有劳徐大人走这一趟了。徐大人今夜睡得可好?”

这该说好还是不好呢,徐章昀在第一个问题便犯了难,纠结几息,折中道:“劳王爷挂记,下官今夜睡得尚可。”

“是吗?说起来,本王却是夜不能寐啊。”睡了一晚上的人如此感叹道:“不仅本王,燕大人更是不得安枕。”

徐章昀在外头流的热汗变凉,淋漓挂在额头上,脑袋伏得更低。

“今夜发生了一桩变故,不知道州府尹大人可有听说?”

此时才是卯时四刻不到,夜还未过去,州牢的变乱也还没来得及上报,徐章昀当真是只言片语都不知道,不禁支支吾吾半天。

今安也不卖关子,直言道:“关押那数十江寇的州大牢里,遭贼了。”

徐章昀一惊,霎时半抬起头来,眼睛一下就撞上指来的剑尖。

“堂堂存民三万户的上州靳州,上州府牢,竟然任由贼人跟在自己家一样自由来去,不过一夜就被拿了半数犯人性命。州府尹大人你说,若是贼人胆子更大一些,你的项上人头是否还能乖乖地顶在你的脖子上呢?”

徐章昀登然跪坐在地,一下失态,又忙忙直跪而起,高呼王爷恕罪。

想他前半生叱咤官场,将整座靳州地牢牢地把握在手中,临了临了,在即将功成身退的时候,却三番四次要跪在这女子脚下。当时接军宴是一次,现在又是一次,那把剑的锋芒一次比一次近。

徐章昀一时羞恼,一时又是悲凉,只觉这空旷而华丽的正堂涌入荒凉的夜幕,竟如审人生前罪过的十八层地狱一般,门口伫立守着的就是那鬼官,而把一步步走近的就是阎王。

“徐大人何必如此惊慌。”今安走近扶起了他,在他踉跄要倒时还搀了一把,将人搀到椅上坐着,“徐大人莫慌。”

这语气,这口吻,和当日她半威胁半胁迫虞之侃用独子去做剿寇的诱引时,一模一样。

徐章昀当时就在旁边,亲眼看到向来不被官威摧折的虞之侃低下头颅,半点抵抗说不的力气的都没有,换到现在,那双居高临下的眼睛就近在他自己面前。

今安看着他,“本王已将今晚的变故告知了州府尹大人,礼尚往来,大人有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告知本王呢?”

她不问,也不追究,一副如果你乐意告诉我那就太好了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

可究竟是不是能随便说,要说什么,那就要他自己掂量了。

徐章昀不敢试探。他已然被这一路,被那把剑,被这个人吓破了肝胆,半瘫在椅子上喘了一会,才强撑着坐直身,捡回些许体面。

今安好整以暇地等他说。

南下前,靳州地大大小小的官员履历埋了她的案台,今安一一详读过。徐章昀此人,算不得什么大奸大恶的贪官污吏之辈。为官二十来年功绩平平,唯擅人脉一道,广招幕僚麾下却无御下之能,端看接军宴上的从五品司马张姓那人,便是他远房侄子,一个平庸之辈仍能被他一路拔上这个位置。不过是贪功好懒的一个人,在这枭雄辈出的世道,真真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

所以,今安能听听他的辩解。

“菅州侯曾与下官有过几封来信。”不知说什么,不知从何说起,徐章昀只能从头说,“上面大意无外乎、无外乎是让下官对于江寇之事轻拿轻放,莫要深究。而靳州此地的兵力,王爷也知,确实也无这个能力与日渐状大的江寇相抗衡。幸得王爷领军来此,将江寇一举剿杀,实在乃我靳州百姓之福、大朔子民之……”他还想趁此拍马溜须,被今安一个眼神吓退。

今安手指敲着案面,道:“菅州侯欲保江寇,靳州兵也无力剿寇,你便半推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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