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苏无羡在入江城前,特意去见了与自己早定婚约的碧萝姑娘,与她退婚。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碧萝仍是两年前那个藏着灵动的闺阁女子,再次见到他时翩然一笑,却比之前多了几分羞涩。
“无羡哥哥这次是来娶我的么?”
彼时的苏无羡并未直视她清澈见底的眼眸,而是顶着自己刚刚裂变的心脏,艰难吐字。
“无羡已配不上碧萝姑娘,不愿再误你终生。从前父母定下的婚约不如就此作罢,望姑娘能早遇良人。”
豆蔻年华时的一见倾心,盼了两年的少女心思一朝被打碎。碧萝心绪难抑,当即病倒,醒来后心如死灰,水米不进。
她母亲早亡,自小由父亲教养长大,碧萝之父已同意退婚,但求苏无羡先劝慰几句。等他离开,自己再向她道出实情,慢慢解开心结,为她重觅人家。
苏无羡拗不过她,只得在离开前去探望,答应待重振苏家之日,再迎娶她过门。
前方有崎岖之路,背上有血海家仇。他自知此生无缘,便脱下自己随身戴的碧玉扳指,放到女子的手心。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与你的碧玉钗很配。你先替我拿着,若有缘再交还于我,若无缘便当作我的贺礼。”
自此他与碧萝分道扬镳,来到江城后,想尽办法联系了苏家旧友,继承了一点祖上的薄业。他自知武将之路最看本事,对出身审查不严,便投入江尧门下,半路出家苦练技艺,在江城军中摸爬滚打。
直到一日,那桩太子府宴饮的案子传遍江城。苏无羡才从同僚口中听闻,那个被抬回天水阁的女子手里,握着成色极好的碧玉钗子。
他在不详的直觉中感到心脏下坠,暗入天水阁察访,竟真的见到了那袭褴褛的碧色衣裙。
才刚升千夫长的苏无羡几乎发了疯,单枪匹马便闯进天水阁要人。年轻的女掌柜红樱居高临下,冷嘲热讽:
“薄命的女子,往往都有个薄情郎。你若真忽然起了什么怜悯之心,不如把这个惹事的姑娘也带走,否则她照样死路一条。”
安葬碧萝后,苏无羡拿出攒下来的微薄饷银,盘下一处小楼交给那个可怜女子打理。柳双儿跪谢在地,问他这处小楼的名字。苏无羡抚着自己那截空荡荡的拇指,悠悠开口:
“碧萝苑。”
苏无羡自知人微言轻,即使人是从太子府抬出来的,大概率也讨不到什么说法。但江城府和刑部竟接连派人去天水阁问话,碧萝一案过了三审,当天下药的、参与的人一个也没有放过。
唯一的漏网之鱼便是太子本人。可此事过后,他府内再未开宴,不必要的婢女也一应遣送出府,活成了和尚一般。
窦清欢听得出神,细细回想之下忽然发现他漏掉了关键之处不曾提及。
“苏无羡,你当年到底有什么苦衷不愿娶她?”
男人瞥了她一眼,疲倦地侧过身去,“我当年没有告诉碧萝,她便已遭此厄运。现在更不会再告诉你。”
小姑娘撇了撇嘴,心中暗怼,当年你瞒不了碧萝,现在自然也瞒不了我。
苏无羡仿佛听见她心中所想,猛地捏紧了她的手腕。
“清欢,别做傻事。”
他的声音紧张又落寞,像是生怕她重蹈覆辙。窦清欢反手安慰地拍了拍他,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什么。
“苏无羡,听你描述的那个碧玉扳指,我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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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憧憧,天水阁后门大开。身着紫袍的男人孤身一人缓缓步入,扫视着冷清的厅堂,脚步滞了滞,随后扶梯而上。
他信手推开一扇紧闭的房门,死气沉沉的屋内回荡着女子虚弱的□□。男人快步上前,撩起床幔,见榻上的女子已是奄奄一息。他扶起女子,从袍袖中摸出粒药,就着茶水灌进她的喉咙。
“祺少?”
门外传来声迟疑的轻唤。上官祺扶着女子躺下,僵硬地背对着门口的人影。他神色冰冷,微微昂着头,一言不发却不怒自威,连眼角的笑纹都消失不见。
啪地一声,素日粉妆素裹的红樱跪倒在地,一脸颓靡。
“祺少,是红樱的错。”
上官祺怒目圆睁,回身正要发作,却看见跪在地上的女人冷汗满额,胭脂颜色盖不住她的苍白虚弱。他生生咽下怒意,上前将红樱搀起回房。
红樱并不肯躺下,仍要向他请罪。不出半日,天水阁闭门歇业的消息便传遍江城。眼下时疫泛滥,关门本是常有的,可天水阁手握治疫奇药,阁内的姑娘们却病入膏肓,难免不叫人议论纷纷。
有人说天水阁吃人血馒头,苛待揽客姑娘。还有人则怀疑起它所卖之药实则无用,否则怎会满楼都是病人。
黑市上本已炒到两锭金一粒药的价格,瞬间跌了小一半。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