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将一摞刚刚看完的线报丢掷在堆满各类消息的桌面。
眉心紧蹙的沈千军,身体后仰靠住椅背,闭上双眼,抬手捏着酸胀的鼻梁。
这已经是他接手邵长山剿匪的第三天。
和先前几次“剿匪”不同,对于邵长山一事,沈千军十分重视。
毕竟这一次,他将要面对的,不是那些被饥饿折磨,时刻在生死线上徘徊的贫民,而是货真价实袭扰百姓的贼寇,所以他可以做到下手毫不留情。
在这三天时间里,他将所有能收集到的情报,统统梳理了一遍,这才粗略知晓,自己究竟揽过一个什么样的麻烦。
“想不到那邵长山如此麻烦,难怪这么多次剿匪都没能成功。”
暗暗感叹自己时运不济的同时,沈千军的目光望向窗外的天色,神色认真地思索着。
明明在各州大比过后,武道宗门应该担负起配合各洲府衙管理的重任,可面对流窜在其境内的匪患,广元门竟然选择视而不见,这番作为就着实令人有些玩味。
“看来这广元门跟此事脱不了干系。”
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沈千军喃喃自语道。
若是换做曾经的沈千军,遇到这种事,他根本不会去过分思考。
毕竟身为流洲治下的十几名统领之一,在军中封闭的环境下,他要做的,就只是按部就班执行上峰的命令,尽自己全力去维护王朝的统治,仅此而已。
可被贬谪的这两年时间,颠沛流离之下,让他见识到流洲底层百姓的疾苦,对他一向的认知,造成近乎颠覆性的打击。
让他不得不思考自己从前对王朝的坚守,是不是过于盲目。
明明底层过得如此之苦,为何王朝还要拼命压榨这些穷苦之人?
见识过各处几近相同的景象,在抵达潭城后,沈千军决定做些什么,改变当前的现状。
虽然潭城
不是他第一个落脚的所在,但却是他心中希望最终扎根的地方。
所以,对于这次剿灭邵长山的匪患,沈千军志在必得。
正在这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房间中的宁静。
对着门外招呼一声进来,沈千军很快就瞧清推门而出之人的面相。
张永德!
这个城守指派给自己那标人马的头头,已经在这三天中,不知找过自己几次。
不等垮着一张脸走到自己对面的张永德开口,沈千军语气调侃地说道:“张标头,又是谁‘不小心’受了伤,需要静养啊?”
被沈千军一语道破心思的张永德,表情不见半分难堪之色,反倒撇着大嘴,傲然道:“标上训练时出了岔子,有几个兄弟手臂受伤,恐怕这段时间都得好好养一养,不能外出公干了。”
沈千军有些无奈。
自从知道九标要随自己去邵长山剿匪后,这群家伙就找寻借口,极力想要搪塞差事。
最开始是全体找到城守,希望换到别的都总治下,以逃避跟随自己前往邵长山。
在被城守拒绝后,这些家伙又打起别的算盘,什么吃坏了东西,训练中受伤,理由不但越来越站不住脚,态度更是显得肆无忌惮,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也难怪这些人如此态度,自己到潭城以来,还从未展露过任何过人之处,再加上先前贬谪后不断调换驻地,从未有过任何功绩,被这些人轻视,自是在所难免。
想到此,沈千军语气平静道:“张标头,我知道你们都不想参与这么危险的事情,可身为驻守流洲的军伍,你们难道不觉得应该肩负起一方守护重责吗?”
可他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落在张永德耳中,却只换来嗤之以鼻的冷笑。
“沈巡城,我张永德不过就是粗人一个,可没你那么深明大义。”
“我只知道标下的弟兄们,
最近麻烦遇见事不少,虽然有心帮沈巡城分忧,可心有余力不足,还请您多担待了。”
沈千军眉头紧皱,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潭城府衙的传令官,忽然出现在门外。
“沈巡城,城守大人有令,要您这就去一趟府衙。”
沈千军起身朝着门外走去,在经过张永德身旁时,他放缓语气说道:“你想让标下的兄弟休息我不会反对,但出城讨伐邵长山的盗匪,是城守大人的命令,谁也没办法抗命。”
张永德嘴角下耷,痞气十足地说道:“沈巡城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明明弟兄们都受伤不轻,总不能带伤上阵吧?就算你是官老爷,也不能不体恤兵卒不是?”
沈千军叹了口气。
“既然你这么说,那等我见过城守,咱们再细聊不迟。”
说完便不再理会满面不屑的张永德,随着那传令官直奔府衙而去。
等他赶到府衙门外,就见承受尹炳旭和都总佟处义,早已等下下马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