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那些聚集在戏台下的东西,全部直勾勾的转身盯着林柒站着的方向,长辫子的,没辫子的,听曲儿成了这旧社会将死之人的唯一慰藉。
此时那个拽过林柒的人也松了手,是罗鸢,此时的罗鸢不再是纸扎的人,而是带有温度的活人。
再次见到罗鸢,林柒愣了愣,灰色的瞳孔闪过惊喜:“是你,纸扎派的罗鸢。”
“没错,又见面了小友,现在咱们赶快回到戏楼上。”罗鸢掏出怀表看了一眼,透过棠兮的皮囊看着那对灰色眼仁:“那些行尸走肉是在等你上台呢。”
“我不会唱。”虽是这么说着,林柒还是跟着罗鸢从纸扎铺后上了戏楼。
罗鸢嘿嘿笑了两声:“你不必担心这个,山人自有妙计。”
回到了最初来到这个空间的初始房间,林柒觉得莫名压抑,他坐在太师椅上看罗鸢几步走到那个梳妆台前,把一张黄纸贴在镜子上,然后点了一支白蜡烛,把蜡泪滴在桌上固定蜡烛:“小友只要坐在镜子前就行了。”
林柒将信将疑的坐在镜前,此时的罗鸢已经出去了,就在林柒坐下的一瞬间,灯芯一闪,变为幽绿的鬼火,如果刚刚没看错的话,罗鸢刚刚用的是招魂术,林柒伸手捏住被阴风吹的飞舞的符咒,果然。
可这时林柒才猛然发现镜子里的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身体居然一动不动,用一对颓靡麻木的眼眸盯着流泪的白蜡。
“你是棠兮?”林柒试探着问,镜子中的人抬起头,两人对视,林柒已经找好了不少措辞形容自己的作为:比如鸠占鹊巢,喧宾夺主,或者说李代桃僵。
难怪这面对着床的镜子从一开始就让林柒觉得不安,原来是附着了房子主人的一缕冤魂。
镜中人的手穿过镜面,镜面的涟漪中缓缓深出的手缓缓抚摸林柒的脸枯瘦的手指没有温度,棠兮的眼眶里是和偶姬一样的空洞虚无:“……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林柒没躲开,就只是静静地看着,毕竟这副躯壳原本的主人想要再次触摸它,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你不怕?”那只手的指甲戳着林柒的气管位置。
林柒下移目光,眼尾微垂的睫毛显得悲怆,他没有自怨自艾反而是无所谓的一笑:“上次这么问我的鬼可是要了我半条命。”
林柒就是这么一个人,他从不轻易倒苦水,对待他人热忱又漠然,在他看来,自己并不比那些空间副本中的非人类幸运多少。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棠兮用曲终语调念着,接着凝视林柒:“这是牡丹亭回魂中的一句原词儿,我姑且断章取义一回,我是死人,你确定自己是活人吗?”
此言一出-7瞬间警觉,这可不是npc原本设定的台词。
林柒没着急回答,只是觉得悲嗟,晚清民国的诡谲云涌是身为蝼蚁的百姓最必不可免的劫难,可对于站在历史进行时中的现代人林柒深知无力回天,也只能尽力救赎:“等我杀了妖化的沈秋山,就把身体还给你。”
“我不要。”棠兮的回答决绝怨怼。
林柒刚想说些什么,镜子忽然搅动,里面在一阵光怪陆离后再现了镜中人的生前种种。
镜中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棠兮趴在床上半靠着枕头抽着烟袋,嘴唇毫无血色的苍白,眼睛失去灵动呆呆的盯着在大烟中一脸陶醉的狸奴。
那时,所有生物都是被东印度公司豢养的烟鬼,在幻境中追求乱世的片刻心安。
这样持续不多时,沈秋山推门而入,黑色的油纸伞和雨靴上带着外面的寒气。
棠兮哆嗦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开门有寒风灌进来。
沈秋山赶走了爬卧的懒猫,那只狸花猫伸了个懒腰爬到案台上趴着。
棠兮有一对又大又明的眼睛,里面是点点水光和孙玉姣(《拾玉镯》中旦角)那等人物流出的柔媚。
说到底还是男人更懂男人。
“听说古代的女子会研磨碎了凤仙花给十指上色,不知道棠老板是否愿意让戏中人物神魂仪态更加入目三分。”沈秋山从包中拿出一个小匣子。
打开匣子的第一层,棠兮松了口气,里面只是几朵鲜艳矫揉的凤仙花。
沈秋山坐在棠兮身后握住他的的手,轻轻按在小匣子上的一个雕花凸起上:“这时个西洋物件,有机关,下面才是今天的‘压轴’呢。”
棠兮冷哼一声,他怎么会不知道那是沈秋山用来折磨他的新玩意儿,可他没处躲不是吗?
匣子中是什么林柒没有看到,只是这一会就把沈秋山已故的祖宗十九代都问候到了。
在次在镜中看到的画面是一出戏《十面埋伏》(《霸王别姬》别名),虞姬戴如意冠,身着黄色古装衣,外披鱼鳞甲,身配双剑,只是林柒细看才发现那虞姬的十指在滴血,上面覆盖的指甲一个不剩,只留下了光秃秃血糊糊的甲床,剑花的刀光剑影里裹挟着血水,尾音颤抖着一曲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