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李惟庆当然清楚,父亲李瑚就是一只老黄牛,一个人艰难地推动整个家庭往前走。
如今,李瑚已经卸下了沉重的枷锁,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的到来。
这些天,李惟庆一直陪在父亲的身边,听他讲过去的故事。
李惟庆真希望时光再慢些,多想与父亲聊聊天,哪怕让他多骂自己几句都好。
对于将来的发展,李惟庆还是举棋不定,左右为难。
没有选择,很痛苦;有了选择,更痛苦。
怎样在两者之间平衡,李惟庆也是绞尽脑汁,还是没有一个清晰的头绪。
这天,李惟庆正在卧室里静思,突然,门口传来了二弟李惟用的声音:“哥,不好了,父亲快不行了,你出来看看吧。”
李惟庆二话不说,立即拔腿跑向父亲李瑚的卧室。
“老头子,你可不要这么快就走了啊,留下我孤零零地在世上受罪,你的四个儿子还未婚,你还没有看到孙子呢,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母亲洪秀丽已经哭成了泪人,伤心欲绝。
李惟庆走到母亲身边,轻轻地安慰道:“娘,你别伤心,哭坏了身体可不好,以后咱家还得你多出力呢。”
李瑚听到儿子李惟庆的声音,紧闭的眼睛一下子缓缓睁开了一些。
“父亲,你怎么了,现在好些了吗?”李惟庆关心地问道。
“惟庆,我的儿啊,你来了就好,我估计活不过今天了,我,我,我,就想最后问你,那两件事究竟考虑得怎样?”李瑚还是想得到李惟庆的明确答复。
李惟庆心里紧张起来,他最怕父亲问这,可是,现在情况紧急,怎么办。
李惟庆回复说:“我看二弟惟用可以接手咱家的书坊,当然,我会辅佐他一段时间,然后,我还是去北京,那里发展空间大,至于娶媳妇,我一定会上心的,找一个你满意的儿媳妇。”
听到儿子这样回答,李瑚又缓缓地闭上眼睛了,不断咳嗽。
这种沉默,让李惟庆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情,可是,他又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
母亲洪秀丽苦苦地哀求道:“儿呀,我这一辈子没有求过人,你父亲是为你好,将来你成了家,也会对你的儿子有期望的,我希望你当面答应你父亲,否则,你父亲死不瞑目啊。”
李惟庆泪水夺眶而出,心想:“难道还要父母跪下来求自己不成,那我成什么人了,不孝之子。”
想到这,李惟庆擦干泪水,握住父亲李瑚干瘦的手,说道:“父亲,我,我,我答应你,马上接手咱家的书坊,把它做大做强,并立即成家,为咱家延续香火!”
李瑚微微睁开眼,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吃力地说道:“好,好,好,我这就放心,去见,见,见老祖宗了!”
说完,李瑚撒手人寰。
一家人哭成一团,毕竟,李瑚为这个家付出最多。
李惟庆现在就是一家之主,他作为家长,立即着手家里最重要的事情,为父亲李瑚举办一次隆重的葬礼。
人活了一辈子,总得体面地走,何况,李惟庆现在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
李惟庆四兄弟分工明确,分头行动,立即动身到亲戚朋友家报丧。
李惟庆请来了吹喇叭的,做法术的道士,还有八仙(村里安葬逝者的八个人)。
棺材用上等楠木制作,李惟庆舍得花这笔钱,这是为他勤劳父亲建的“新家”。
陪葬品中,当然,除了李瑚的一些日用品,更有他从事雕版刻书的一些用品,如工具、雕版、纸墨等。
最重要的一件陪葬品,李惟庆当然选择了父亲李瑚一年前精心刻出的线装书《李瑚诗集》。
也许李瑚明白自己来日不多,一年前,他把自己这一辈子写的500多首诗,收集起来,刻印成书。
当时,李瑚对家人说“世间唯有文章最长久,我走后,这些诗能够陪伴你们,也能够教育后人,我从事雕版印刷刻书业几十年,总该为自己刻印一本书,也算没有白来世上走一趟。”
李惟庆把这本诗集小心翼翼地放在父亲李瑚的身边,希望父亲下辈子还做一个有文化的人,知书明理。
其实,李惟庆认真读过这本《李瑚诗集》,诗主要是写乡村与小镇的自然风光、人生感悟、从商经历等。
诗集质量并不高,比起李白、杜甫那些名家,这些诗最多算是打油诗。
但李瑚一辈子用自己的人生经历写出的这500首诗,对后代还是有教育意义的。
第三天早上五点半,亲朋好友依次来到李瑚的棺木前奠酒(跪拜,用白酒三杯与逝者告别,遇到有比李瑚辈分大的,李惟庆的家人要跪下答谢)。
奠酒完,八仙抬起棺木,往前走,送葬的队伍足足有两里长。
李惟庆举着父亲李瑚的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