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讲故事的姑娘没有告诉我姓名，也没有询问我的姓名。我只是把消费啤酒赠送的硬币给她，让她去随自己喜欢点首歌而已。
“说点什么吧？”她坐在与我相邻的高脚凳上，背靠着吧台，轻轻摇着装有威士忌的酒杯。
“说什么？”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接下来要去哪？或者评价一下我？指望一个女人找话题，你是木头吗？”她语速很快，有些急不可耐，用一堆问号来翘我的嘴。
随后，我便讲出了此行的目的。
“那你下一步去哪？”她看向酒吧的门口。
“不知道，大概等十二点过后，去附近的网吧通宵。”
“无聊。”
我看不出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她进这家酒吧时就一直戴着淡灰色连帽衫的帽子。我只能看见她的侧脸以及一对长长的睫毛。
“去我那过夜吗？”她小口的呡着威士忌，语气很轻。
“好。”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饮酒。
出酒吧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外面下着小雨。她对着手呼气，气息在出口时变成了白雾，又慢慢消散了。
“真不走运。”
“是啊。”
我脱下外套，把它披在头顶，一手抓着外套，一手搂住她的肩膀，让两人尽量靠的近些。
“最近的地铁站往哪走？”
她用手指了一个方向，我们便在雨里跑了起来。
到地铁站时，我甩了甩皮衣，便又将它套回了身上。她检查着衣服的袖口，又看看微微湿透的牛仔裤裤脚，朝我歪着头笑了一下。
“你的手指？”
“看到了？”她伸出有断指的右手，自己反转着看了一眼，纤细的中指缺少了第一个关节。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把手伸到我的眼前。“这根手指是被我的后妈切断的。”
姑娘的母亲在她读完小学时因为癌症而自杀。父亲是位商人。母亲在一次肿瘤复发时，吃下了插着蜡烛的蛋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房子的阳台一跃而下。那是她的十二岁生日。
“我觉得上帝和老板一样的让我恶心。”这是她的原话，“他们对我们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对我们的请求视而不见。我当时的愿望就是母亲能一直陪着我。”
父亲的生意需要在各地之间奔波，但她却从不过问，他口中的父爱成为了如今银行卡里的数字。在母亲的去世的两天后，他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回到了家。但父亲没有意识到的是，他带回来的女人患有精神疾病。
而在女孩初三时的一个周末，父亲在出完差，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房门时，看见了一地血迹。
“我的手腕和手背当时都被划伤了。没有手机，再娶后妈后，老头再也没让保姆来了。被切掉的指头后来怎么也找不到了。”
后妈自那以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而自那以后自己与父亲很少有交流。
在姑娘讲着自己的事时，我们走在少有人的街道上。雨已经停了，风却时不时地吹着，让人难起睡意。姑娘在前面领着路，时不时双手抱在胸前搓着两臂取暖。我脱下外套，披在了她的肩头，庞大的外套把她娇小的身影盖住了大半。
姑娘住在街道附近的一套楼梯房里。“虽然老头会给我不少生活费，但给的时间不确定，一个月，三个月，但有时却是每周都有。”
房子并不大，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对于我这种住六人间大学生来说算得上极品了。她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带汽苏打水，又从橱柜里拿出威士忌。
“介意再喝点吗？”
我接过威士忌，往自己杯里倒三分之一，又加了少量苏打水。
“喜欢茉莉？”我看着桌头的花瓶里放着的茉莉，看上去很新鲜，像是不久前刚插上去的。
“我母亲喜欢。”她小口小口地喝着。
“听说过猫城吗？”她看着我。“不是一个地方，像是一种秘境。我已经忘记从哪里看到的这个词了，毕竟自高中毕业以后就很少再看小说了。”
“人们在猫城里会碰到一些不现实，但是却真实发生的事。我在理解这个概念时，常常认为母亲走后，我进入了猫城。亦或者，母亲把我带进了猫城，而她走后，猫城离开了我。但无论是在哪，她都干干净净地走了，从高楼坠下，落地。”
之后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姑娘曾与一位信奉基督教的姑娘合租过。她指向一个关着门的房间。“长得倒是挺漂亮的，身材也相当不错。可惜成天晚上就知道跪在床头的十字架上祷告。前两年好像家里人去世，突然就搬走再也没有回来了。那间房就空出来了。”
空房间并没有打扫，而且她也没有多余的被褥。我们俩便挤在一张床上睡下。她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深灰色的睡衣，上面散发着樟脑丸的味道。“前任的，当时分手时留下的。我不要你一身酒气的睡在我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