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穆寅生,盛亦棠朝余歌和阿妱道。
“辞风心情不好,要不然这里就让我和他陪着吧。”
纪妱就等她说这话呢。
抬手抹干眼泪,拉起余歌往门口走。
“那嫂子,爷爷和我哥就拜托你了,我去照顾言宝他们俩。”
“去吧。”
关门声落下,房间再次陷入安静。
盛亦棠搬了两把椅子,强行把他按下去。
十指交错,他手心竟然那样的凉。
“想不想和我聊聊?”
纪辞风半阖着眼,掩住了眸中的水渍。
他回握住女人的手,“聊什么?”
“就,聊聊爷爷吧。”
盛亦棠扬起一抹笑,“爷爷对小舟倒是心疼,可对你却十分严厉,你小时候一定没少挨揍吧?”
小时候。
思绪随着她的声音越飘越远,纪辞风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片羽毛,荡着轻风,回到了二十年多年前的老宅。
那时候的老宅还没这么老,新刷的墙壁带着阵阵潮意,若仔细去闻,还能闻到水泥的香气。
“纪辞风!我看你皮子又痒了,这脚印是不是你干的!?”
花园传来一声怒吼,皮鞋底抽在地上的声音,小孩子嘻嘻哈哈讨饶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春日午后最动人的乐曲。
以
后每每想起,都会让人忍不住上扬了嘴角。
“刚刷的墙,水泥还没干呢你就上去踩,这也太皮了吧!难怪爷爷生气!”
盛亦棠乐不可支,“然后呢?爷爷抓到你了吗?”
“当然,爷爷抓我,都抓出经验来了。”
男人轻笑,声音里满是怅惘。
“我小时候啊,那简直就是猴子成精,上房揭瓦,下地和泥,就没有一天安生的。
纪酉每每要揍我,都是爷爷拦着,后来次数实在太多,爷爷就转了阵营,和纪酉一起拿起了扫帚。”
盛亦棠竖起大拇指。
“纪总高杆,别人家都是隔辈亲,你倒好,生生把隔辈亲改成了隔辈打呀!”
纪辞风摇着头笑。
“每次都是爷爷先抓到我,爷爷的巴掌举的那么高,落下来是那么响,打在身上,却跟挠痒痒似的。
两次过后我就明白过来了,爷爷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是偏帮着我的。”
爷爷啊,我多想您能再扬起手,还像从前那样,追着我,满院跑。
滴答——
手背上多了两地水痕,盛亦棠强忍着眼眶的酸涩,紧紧拥着他。
“会没事的,你要相信爷爷,他会挺过这一关的。”
过了不知多久,老人的手指,终于动了。
入夜后,民宿区外灯火粲然,为房间里的人送来安详。
全家人围坐在客厅,没有人去睡,也没有人劝别人去睡。
就连三个孩子都安静地等着,不哭不闹,乖巧地让人心疼。
实在是困得不行了,盛言偷偷掐了自己屁股一把,眼泪顿时就蹿上眼窝窝。
看得纪妱也红了眼眶。
“言言,来,姑姑抱你会舒服一些。”
“不要。”
小姑娘摇着头,“言言太重啦,姑姑今天已经很辛苦了。”
纪妱瞬间就忍不住了,把脸埋在抱枕里,无声嚎啕。
盛亦棠下楼时,看到的刚好就是这样一幕。
“大家都去睡吧。”
余歌连忙站起来,“穆医生怎么说,爸他,怎么样了?”
盛亦棠稳了呼吸。
“爷爷还没有苏醒,穆医生说,让我们做好准备。”
一句话,她分了几次才说完整。
“准备?做什么准备?”
纪妱呆呆站起身,反映过来后,猛地朝楼上跑去。
却站在楼梯上的纪辞风拦下。
“爷爷现在需要静养,阿妱,听话。”
因为这句“听话”,纪妱瞬间像是被抽光了力气,扶着楼梯缓缓蹲了下去。
她哭得伤心,盛亦棠不忍。
“阿妱,爷爷
若是知道,一定不想看见你这么难过。”
“嫂子,呜”
“好了,我先送你回房间吧。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穆医生会安排车来爷爷回家的,我们明天就回家。”
第二天一早,不消提醒,所有人早早便在大厅汇合。
担架抬下来的纪由海是那么消瘦,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血肉,只剩一副骨头躺在上面。
他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盛亦棠肿着眼睛,视线里一片模糊,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五年前,失去乔爷爷的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