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辞风坐在车里,天窗打开,星光倾泻而来。
那片天空又深又远,遥远地注视着他,不发一言。
近乡情怯,他竟然不敢进去了。
见到她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要以怎样的语气?
嘴角的弧度,要勾起几分?
反复练习,反复出错。
他从来不肯承认,原来自己也有怕的时候。
手指触碰到了什么,那是黎禾留给他的牛皮纸袋。
纪辞风皱了下眉。
或许对她再多一点了解,他可以做得更好。
解开白线,她真实的过往一点点在眼前铺展开来。
“唔,和小舟一模一样。”
那肉嘟嘟的包子脸,眉宇间偶尔飞扬的神采,简直一模一样。
他从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嘴角噙着一抹笑,指尖轻碾,一张张划过那些带着莫名熟悉的老照片。
直到眼前出现了血肉模糊的那一张。
“这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怎么会出现在纪谨诚的事故现场!?
纪辞风瘫坐在原地,身上阵阵冒着冷汗。
怎么会这样。
亦棠的妈妈,竟然是当年死在纪谨诚车下的那个路人!
哪怕过了几千个日夜,纪谨诚出事的画面也一直都在他的脑海里。
即便这张照片只拍到了车子的侧影,可那熟悉的街角,他绝对
不会认错!
是他吗?
害死了纪谨诚,也害死了她的妈妈。
把她从天堂推入狱的那个人。
是他啊!
像是失控的疯牛,纪辞风冲下车,在花园激起一道旋风。
他不能接受,不能!
嘭——!
拳头重重捶向树干,一下,两下!
十指模糊了血肉,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
直到力气耗尽,他才瘫坐地上,眼眶通红。
老天为什么要和他开这样的玩笑,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认出她,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女儿,如果让她知道当年的真相,她还会原谅自己吗?
指甲抠进泥土,纪辞风大口喘着气,他甚至不敢闭上眼睛。
东方微白,他就这样,坐了一整夜。
“太爷爷,吃!”
饭桌旁,盛言夹起一只金丝卷,嗒嗒送到纪由海面前。
老爷子顿时乐成一朵花,骄傲的眼神横扫餐桌,最后落在盛亦棠身上。
“还是棠丫教导有方,看看我们言宝,多懂事!”
咳。
盛亦棠不敢告诉他事实。
那金丝卷是豆沙馅儿的。
小丫头最不喜欢了。
“言言,来,到奶奶这里喝粥。”
余歌招呼她过来,用白瓷勺舀了一口,仔细吹着热气。
“加了你最喜欢的瑶柱,尝尝看。”
盛言极给
面子,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勺还不算完,端起瓷碗吨吨吨,连碗底的残渣也舔得干干净净。
“奶奶煮的粥太好喝啦!比妈妈煮的还要香呐!”
余歌笑弯了眼,“我们言宝喜欢,奶奶以后每天都煮给你喝!”
“谢谢奶奶!”
祖孙俩腻歪在一起,你喂我我喂你,闹腾了一整个早餐。
盛亦棠微笑看着,心口堆满了感激。
她看得出来,余歌是真心喜欢言言。
“妈妈,吃。”
碟子里伸过来一双筷子,纪思舟眼巴巴地看着她,大眼睛写满了关切。
听姑姑说,妹妹要做一场特别疼的手术。
妈妈应该很担心吧?
小家伙就差把“妈妈不哭”写在脸上了,盛亦棠原本没打算怎样的,倒是被他盯的有几分想哭。
“好,妈妈也吃。吃饱饱的,才有力气和小舟一起画图呀!”
“嗯!”
出门前,一家人全都站在廊下。
“棠丫,真的不用我们过去吗?就算不能进去看着言宝,陪你聊聊天也好啊!”
纪由海第不知道多少次发问。
院方建议宜早不宜迟,确定了骨髓配型,言言从今天起就要住在医院了。
手术就在这两天。
盛亦棠连连挥手,“不用了爷爷,您就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纪妱也劝道,“有我陪着就
够啦,这万一手术大获成功,您一激动血压再上来,到时候我是该照顾谁啊!”
“臭丫头!什么叫万一成功,那是必须成功!”
纪由海抖着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