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含枝和迟韫玉走的是西面。
山路并不好走,傅含枝便从路边找了根棍子当拐杖,顺手之下,她也给迟韫玉捡了一个。
男人面色略微有点难言,似乎是觉得影响他的威严形象。
但看她一眼最终还是接过了。
“你这是什么嫌弃的表情?”
傅含枝见他那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挑眉说道,“太傅,你不要小瞧这个棍子,虽然它不好看,但是它好用。”
“不可以貌取棍这个道理太傅该不会不懂吧?”
她絮絮叨叨,也不管男人有没有在听。
或许连她自己都还未曾发现,不知何时,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他刚来临江时那般排斥他了。
她现如今已然能够很自如地同他一起相处,也能很淡然地同他谈笑交流,就如同对待林邱,如同对待吴樊,如同对待所有普通臣下那样。
这种细微变化最先察觉到的是迟韫玉。
却也让他更加惶恐不安。
因为他无比清楚地知晓,排斥不喜是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而淡然自若便是他和别人都一样。
她毫不留情地将他关进了君臣的界限内,任凭他如何后悔痛苦,自我折磨,也不心软分毫。
她明明在他身边,她明明在对他笑。
可是不一样。
通通都和往日不一样。
意识到这一事实时,迟韫玉猛然停住脚步,和煦温暖的日光照在他身上,却无端让他浑身发冷。
前面的少女离他明明只有半步远,可他此刻却觉得再也够不到她了。
他曾经见过她喜欢他的样子,所以他比世上任何人都清楚地知晓,现在的公主根本就不喜欢他。
他的示好,她不推拒,因为是他一个臣子应该做的。
他的靠近,她不阻拦,因为他身上还有利用的价值。
可也仅仅只是接受他的示好和靠近,仅此而已。
她冷眼旁观他一点点陷入求而不得的困地,看着他因为她的片刻情绪而心绪起伏,纷乱不宁,却仍旧无动于衷。
甚至不知从何时起,这场名为情爱的博弈中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她早已抽身离开。
迟韫玉的心口一阵紧缩,鸦青长睫怆然垂落,淡漠如雪的眼眸似有薄雾翻腾。
她总是这样,以前就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
她从来就是想靠近便靠近,想走也便走了,她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又不喜欢了。
他就像是公主殿下随手扔在宫外的外室。
还是那等,每日要乖乖自己养自己,平日要不吵不闹等临幸,来时要白白任她占便宜,最后走时还要被她打进冷宫的倒贴货。
公主殿下若是心情好,再得得闲,便会出宫看他一看,亲亲热热贴贴他。
公主殿下若是不得闲,或是不高兴了,便会好几日都不来瞧他一眼,那时便是他日日带着白玉簪也无用。
她永远来去自由,却任凭他一个人在府里苦等,徒留他一个人在回忆里拼命挣扎却永不得出。
明明是他从始至终被她掌控,世间所有人却觉得是他处处拿捏于她。
迟韫玉忽的升起了一缕抑制不住的委屈。
不是拉过勾,不会轻易放弃他的吗?
不是答应过,无论如何都会给他一次哄她的机会的吗?
骗子。
给他许了承诺,最终却一个都没有做到的骗子。
迟韫玉沉冷的眸光霎时晦暗不堪,心脏一瞬绞痛,全身的力气都仿若顷刻间被抽空。
他捂住胸口,再也承受不住弯下腰,手中的棍子支撑着他的身体,单膝跪在了地上。
傅含枝许久没听见他的声音,回眸才发现是他没有跟上来。
她微微蹙眉,正要喊他,便瞧见男人不知怎的突然跪在了地上。
他弓着腰,似乎十分痛苦。
傅含枝被吓了一跳,连忙朝他走去。
“太傅,你怎么了?”
她蹲下身看他。
男人却死死垂着头,任凭她如何也看不见神情,只能瞧见他抓着棍子的白皙手背青筋暴起。
“迟晏之,你到底怎么了?说话。”
傅含枝听不见回应,秀眉皱起,有些疑惑,又有些焦急。
造孽啊。
这山还没爬呢,这活还没干呢。
这人可不能刚出门就不行了啊。
只是一瞬间,迟韫玉便被猝不及防出现的年少兜头砸了上来。
他像是被一双手拽回到了过去,又像是被狠狠推到了少年时。
心中近乎无法压抑的百般滋味疯狂地撕扯着他,叫嚣着让他失去理智。
可这时,少女清脆熟悉的声音在耳畔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