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迟韫玉不知怎的,心头莫名倏地一紧。
他下意识抬眸望去,便见少女脸上往日的明艳笑容不再,神色端得十分严肃难看,眉眼间皆是对此举的不喜。
迟韫玉眸光微动,抿起薄唇,状若无事般端起了茶盏。
这时,就听元好好冷笑一声,语气讽刺,“是啊,他去追什么呢?”
“有婚约的时候不珍惜,他非要去和别的女人玩情哥哥情妹妹的小把戏,不晓得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情深似海,而我娘亲是阻碍他们的坏女人。”
“可这婚约都退了,人家好妹妹都找上门来羞答答地说等着他去提亲,他又不知道抽哪门子的疯,发哪门子的癫,竟然提着剑给人打了出去,还让人家有多远滚多远,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他说他不喜欢好妹妹,他只喜欢我娘亲。”
傅含枝轻嗤出声,“我不信。”
“嗯,我也不信。”
元好好一脸面无表情,“但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当初你舅娘不搭理他,下大雨的时候,他就背着荆条去外祖家门口跪了三天…”
傅含枝顿时黑了脸,“这不是逼着人家原谅吗?有点不要脸了…”
“这只是有点吗?这是非常的不要脸啊!”
元好好痛心疾首道,“枝枝,你用词还是太委婉了。”
“然后舅娘就心软了?”
元好好顿时像是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尤为沉重地点点头。
“为此我哥便从小跟我耳提面命,用下跪博取同情怜悯的男子最是不可靠,让我不要和娘亲一样被哄骗了。”
“其实他完全多虑了,只是我娘太过善良罢了。”
元好好精致的眉眼蕴着冷嘲,言语间的话语无情又残忍,“但凡是我,敢在与我有婚约时和旁的女子勾勾搭搭,他便是跪死,我也只会说一句,来人,收尸。”
此言一出,旁边的师北尘顿时心头一颤,饶是这无情并不是针对他,却也难免下意识感受到了一阵压迫。
于是素来张扬不羁的男人立刻低了眉垂了眼,用从未有过的乖巧姿态,格外殷勤地剔着鱼刺。
林邱一抬眸就看见这厮一副生怕自己被殃及池鱼的模样,顿时忍不住有些嫌弃地撇过了眼睛。
噫,没眼看。
这江湖中人呐,就是不稳重。
他老神在在地摸着胡子摇摇头,心底暗叹两句,便朝旁边安静的男人看去。
瞧瞧他们太傅大人。
无论何时,都永远冷静持重,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嗯???
林邱方才偏过头,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边一直在装模作样地喝茶,实则头都快要插进杯子里,生怕旁人注意到他的男人是谁?
林邱:“…”
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他早该知道,太傅是他们那表里不一的陛下一手培养出来的心腹重臣。
上为下效,君行臣甚。
君主尚且有两副面孔,臣子又能是什么表里如一的正经人士。
他顿时痛苦地捂住眼。
天啊,我朝不幸啊!
这年头,没个两副面孔都不好意思说他们是陛下手下的大臣。
林邱一时悲极,决定再吃一碗饭。
只两句话的功夫,几个大男人便各有各的小动作,不过都没有引起那边正在说话的两个少女注意。
听及元好好的话,傅含枝则轻叹着摇了摇头。
“表姐,若是我的话,我大约做不到那么狠心。”
她满眼不忍,语气叹息,“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委实有点难,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元好好一脸恨铁不成钢,“枝枝,你真的…”
“毕竟他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脏了我门口的地?”
傅含枝秀眉微微蹙起,片刻后又舒展开来,淡然一笑。
“我大约只会看着他跪,跪到他站不起来,跪到那双腿彻底废了的时候,再牵着新驸马的手,去告诉他…”
少女语声微顿,轻柔和缓的声音再次落入耳畔,一字一句,却不由得让人心底生寒。
“一介废人,怎堪为驸?”
闻言,元好好嘴边劝诫的话顿时噎了回去。
她只是杀人,她妹这是诛心啊。
连师北尘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一瞬,他难得有些怜悯地看向浑身僵住的男人。
有时候,最痛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给了你希望,却只是为了将你狠狠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温婉良善惯了的人,狠起来才最要命。
迟韫玉神色微滞,握着茶杯的指节渐渐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此刻的他没有半点心思计较师北尘的眼神,也不敢去看少女言及